那个老头躺在床上,嘴里迷迷糊糊地念叨着什么,罗德里克听不懂,也没有太在意。他走出房间,对水鬼樵夫说:“他醒了以后,你送他去附近的村子里吧。”
“什么?”
罗德里克有些尴尬,他干咽了一下,扶着门框,逃避似的抬眼,看着天花板上鸟巢。他纠结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出:“我看到他身上的长袍,是学者才会穿的那种。我怀疑他认得我。我不是什么讨喜的人物,他不喜欢我的。”
不安萦绕在罗德里克心头,他离开了小屋。
现在是傍晚。森林一如既往潮s-hiy-in森。树叶的在雾蒙蒙的空气里半梦半醒,那些绿,如被压抑的j-i,ng灵,挂在枝头,闷闷不乐。蝉匍匐在树干,在叫,声音回响——直到罗德里克扶住那棵树,它才迟钝飞开。
他踩到某种东西——软软的,如雨后淤泥。蹲下检查,他才发现某种神奇的东西,上面长着类似霉菌的黑色物质,因为腐化,它很软。因为类似霉菌的东西很细,排列蓬松,所以像是一坨海绵。这里面没有什么特殊气味,最多,可以说是吸收了雨后森林里特有的潮s-hi闷气。里面也没有动静,罗德里克把它捞起来,什么也没发生。
这像是某种生物静静死亡,松软的化石还留在世上。
他定神一看,前面陈列着大大小小的黑色东西。
他向前走去,跟着沿着这些黑色的松软块状物来到前面的荒废的石祭坛上,周围有森森白骨,那些骨头穿着异教部落的衣服,们的尸骨被悬挂在祭坛周围,好像一场庄严的死亡仪式一样。罗德里克环视一周,看见地上的图腾,其中凹槽里带有干涸的黑血——已经粉化。
“谁!你在干什么!”
那是一个浑厚的男声。
罗德里克听到有人在喊,他回头,望见一个黑衣老头。老头拿着银色的刀,看上去像是理发匠。
“你是来放血的吗?”老头说,“你也得了瘟疫吗?你是来放血的吗?”
罗德里克摇头。
老头疑惑:“小鬼,别碰这里的东西,小心感染瘟疫!”
“好的,好的。”罗德里克起来,拍掉那发黑的血灰,然后问道,“你放血能治疗瘟疫吗?”
“呵,你知道那些人得了瘟疫以后就会有黑色的血吧,那些致病的魔鬼会通过血流出来,”
“我知道。但是据我所知没有人因为放血治疗痊愈。”
“不会痊愈的,至少这样能让他们死得快些?”
“为什么要这么做?”罗德里克惊讶地望着老人。
老人拿出手里的理发刀,银色的光在闪耀,他吹了一口气,鼓着眼睛,说:“那些黑色的东西——魔鬼——害怕空气,它们流出来,就会死。人失去了血,也会死。活着让他们很痛苦,不是吗?那为什么不解脱他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悄悄的地,放干身上的血,这样比活在痛苦的人间好多了,舒服多了。这是在治愈,这是在解脱。”
“有别的办法,瘟疫是有原因的。”罗德里克后退,他预感到危机,无形的压力向他袭来。
“可你没有别的办法。”老人拿着刀,步步逼近。腐朽的叶子啪啪地响,好像老人的脚步里有诡异的寒气,使人胆战心惊。
“你要对我做什么?”罗德里克紧张起来,他后退,后退,然后撞到了被挂起来的异教徒骨架。
啪啦——
骨头散了,落在地上,骨灰从里面钻出来,飞扬在y-i-hi的空气里。
老头停住,收起理发刀,说:“我做什么,我只是说如果你哪天染上病了,可以来找我,我的刀很快,这样会你舒服些,我只收你一个银币。”
罗德里克还是有些不安,他慌慌张张地跑回去了。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在门口,他看见一只眼睛放光的狼。他警戒起来,但是狼没有伤他。它悄悄地溜走了,都没叫一声。
然而罗德里克进屋之后,发现捡回来的老学者也死了。
水鬼樵夫还在打理东西,地上有一桶水,他在收拾房间——把黑色的血除去。老学者死于瘟疫。
“我把他救回来的时候,他还是正常的。”罗德里克质问,“我就出去了半天。”
“哦,他是个老头,身上的伤又重,这里条件不好,他感染了根本没救!你对这种瘟疫一无所知,它们感染得特别快,特别快,还有各种并发症。本来这老头就命悬一线,瘟疫的感染只是最后的稻草吧。”
“可是我走之前他还好好的。”
“嗯,你还太年轻了,他看起来稳定了,但是实际上,有些被感染的伤是你看不到,你知道它们蔓延的速度多快吗,你根本不知道,你跑不过它们!它们感染的速度比你的脑子还快呢!”
罗德里克盯着水鬼樵夫的眼睛,他迟疑了一下,然后问道:“那你也会感染瘟疫吗?”
“会的,所以我们要快点处理这具尸体。”
他们找了一个空地,水鬼樵夫挖坑,罗德里克拖来尸体。这时候,一个东西从身体身上掉下来。罗德里克捡起来,发现是一封信——也许该说说遗书。
出发之前,斯图亚特督学早就预料到自己的死亡,他本想把这封遗书交给他的朋友,但最后还是放弃了。他在信上写道:也许,有个识字好心人能找到我的尸体,但愿他能给我的墓碑刻上名字,让人知道我曾活过。我的名字是,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