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好像多年前坐在同一张桌上,自己解题给她,她凑过来听那样。
她逆着光,看不清脸。
昨天夜里,远远地看了她一夜,也没有看得很清楚。不到二十四小时里,已经好几次问自己,是她吗?真得是她吗?
几辆车在不远处的路上飞驰而过,她面前的一地烟头又像被鼓舞一样飞出些灰来,掺着尘土,混着烟雾,糊得自己满身满脸。
这大约是做梦吧,冗长的,逼真的梦。
“陈列。”
一声呢喃轻附耳边。
她真得在叫我呢。
*
最先传进耳朵的是悉悉索索的声音,仔细听去是有人在压低了声音说话,那声音并不在自己身边,可那么小的声音却又能被自己听到,张果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啊,明白了,是有人在隔壁说话,房间的隔音不大好,另一个房间里轻柔的说话声穿透水泥和石灰后变得像某种特效。
是谁在说话?这是在哪里?我怎么会在这儿?
啊,头好痛,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丁点力气,连眼睛都睁不开。
身边环绕着熟悉的味道,是陈列的味道吗?
啊,想起来了,我还在醉着。
应该醒来。
可是醒来要做什么?
“哎,你儿子有喜欢的姑娘啦。”那声音满是小女生传八卦的新鲜和莫名其妙的愉悦。
一个男人接着应付了几句,像是对这样的话已经习以为常。那声音听上去疲惫,却厚实沉稳,让人安心。
“哎呀你真是的,一点也不关心你儿子。”那女人嗔到。
听来是位妈妈在跟爸爸讲儿子的八卦。
但这梦可真是怪,仿佛是自己寂寞难耐,窥视别人的家长里短。
“喂……”那妈妈的声音又响起来,一个字转了三转,调子也拉的长,“你先别睡啦”。
张果仿佛能看见她不停晃着身边已经昏昏欲睡的老公,不禁猜想这家儿子是不是在幼儿园给班花送了玫瑰。
“今天我累了,明早你再跟我讲故事吧。”
张果没忍住笑。“讲故事”这事儿听来是时常发生,见怪不怪的。不是这家儿子从小情种,就是这家妈妈八卦成痴。只是这男人听着明明是四五十岁的敦实伯伯,却哄着小娃娃一样的老婆。
那边又在说什么,她一边激动地声音都抖,一边拼命地压低声音,张果这边虽然听不大真切,但是隔着墙都仿佛能看到她手舞足蹈。
“那也有可能是人家朋友留宿,你可别瞎想了。”
“你啥时候见过来女朋友啦?哎留宿有睡着了给背回来留的吗?你可别忘了昨儿晚上他可没回来!这次绝对不是我捕风捉影。”
“是吗?”男人声音顿了顿,“同学?”
“好像不是,有点眼熟,但想一晚上也没想起来。”
“那你没问问?”
“想问呀,没机会!回来就在人家旁边坐了一晚上,呆愣愣的,饭都不吃。”
那边还在说些什么,不过声音压得更低了,张果累得很,也没再费神去听。但这么听来那儿子应该挺大了,夫妻两个也都不年轻,这当妈妈的真是个活宝。梦里的世界原来是这样既荒唐又温柔啊。
也不知这种在夜深人静,无人旁观时也流淌爱意的家庭,现实中还有没有。
渐渐,一切声音都没了,张果再次掉进了寂静无声的漆黑中。
没有任何感觉,好像自己只是个没有身体的魂。不知道目的地是哪儿,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做什么。就是在不断向下沉。整个过程都没有一丝声响,没有一束亮光。张果有好几次失去了意识,而等恢复的时候,就发觉自己还在继续下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才终于不再那么黑暗了。不知是从哪个角落开始一点点出现光,逐渐点亮了全部。有些耀眼,张果想要闭上眼睛,却感觉不到自己的眼睛在哪里,不知道该怎么闭上。好在没过一会儿,那些光就像是被晕染开一样变得和润起来。
周围不再那么死寂一片,些许细碎的响动像是从筛网里漏下来漏进了自己的耳朵,只不过耳朵在哪里,张果可找不到。有风吹来,一阵一阵的,随着风张果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和脚,再吹一会,又找到了自己的脸颊,吹着吹着,吹痒了眼睛,睁开又闭上,闭上又睁开。
这是哪儿呢?
从陌生的床上起来,是不知所措的紧张感。
房门就在床尾关着,张果环顾四周,挺简陋,说不上陌生,却是真的没什么印象。
房间很小,床边只有个连着书架的小桌,衣橱旧得像是上个世纪的东西。但阳光格外好,风从开着的一扇窗中吹进来,蓝色的窗纱飘起又落下,落下又飘起。
“你醒了。”
陈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张果正在抚摸桌上的一本书,是熟悉的一笔一划,世上最好的名字。
一惊之下,书本落了地,手中只留下被扯掉的扉页。
曾经千万次想象过重逢的情景,可从没有想过这一种。
陈列。
我是没醒过来,还是闯入了另一个时空。
“有没有不舒服?”
陈列走近了几步,她却不转过身来,他只能看到张果的侧脸,她正静静望着手里那张残缺的纸。
在车站晕倒后,她已经连睡了三十几个小时,只是好像还是太短,来不及让他把想问她的一肚子问题理出些头绪。
“好久不见”,张果开了口,却仍然背对着她,“陈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