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心猜到她的心思,便装着帮她找东西随便地说:“我今天去医院了。”
婆婆低头整理衣角:“嗯。”虽然做出不在意的样子,还是忍不住问:“他……怎么样了?”
宝心看着她,摇摇头。
婆婆叹气:“还这么年轻……”停顿几秒,她好像憋了很久突然下定决心似得急促辩白:“我也不是多反感……”还未说完,又哽住了,半天才缓缓接下去:“世界上那么多条路,为什么非要选这么艰难的……一想起他们要面对多少困难,你知道我……”她再次停顿,满怀期待地看着她:“你也是当妈的,你理解吧?”
宝心移开了目光,不置可否。
婆婆不再说话,什么也没再找,转身出了门。她的背影不像年过花甲的人,仍然那么轮廓清晰,消失在夜色里。
翔回家时已经是孩子们睡觉的时间。一听到大门的声音,正要上床的男孩子都j-i,ng神了起来,他们知道爸爸不管多晚回来总会进房间看一眼,何况明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孩子们偷偷关了灯装睡,准备跟爸爸开个玩笑。虽然翔平时跟孩子们相处时间不多,但两个孩子都更愿意亲近爸爸,大概是男孩子天性使然。
儿童卧室的门打开一条缝,孩子们在黑暗中屏住呼吸。爸爸没进来,却有个什么东西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还能听到“呦呦”的鸣叫。安末瞬间反应过来,欢呼着从双层床上飞下来扑去,安初惊喜地伸手开了床头灯,也朝地上那个毛绒绒的小东西跑过去。
两个孩子围着一条脏兮兮的小狗开心地发了疯,好在是独门独户的小型别墅,不用担心会打扰到别人。小狗突然受到这样的关注,有点受宠若惊,战战兢兢地嗅着两个小朋友。翔蹲下去含笑看着儿子们,毫不在意胸前的衣服沾满泥土。
宝心倚在厨房门口,看着这爷仨儿跟狗滚在地板上。听说好的男人有这样一个标准,跟大人在一起像大人,跟孩子在一起像孩子,跟狗在一起像狗。她闭上眼睛,命令自己忽视翔的衬衫和儿子们淡蓝睡衣上的泥土,中间那条小脏狗在地上卖萌打滚,地板一塌糊涂。她恨得牙根痒痒。
如果再不出手干预,局面就无法结束了。宝心上前,从爷仨儿的头顶伸出手直接拎起了小狗的脖子。这条小狗大概刚几个月大,对于这种类似母狗叼崽的拎法并无异议,可是离地面太高,吓得夹紧了尾巴。
三个男人对于宝心粗鲁的行为惊得说不出话来。
“去洗澡,上床。”宝心面无表情地命令儿子。
“妈妈……”安末想要撒娇求情。
安初站起来问:“我们可以养它吗?”
翔跪在地上笑着重复着两个儿子的话:“妈妈,我们可以养它吗?”他一直很会撒娇,但是仔细观察,他身上有酒气,眼睛泛红。
宝心叹口气,看看小狗,一条标准的小土狗,虽然脏了点,样子倒是很可爱。“如果现在你们乖乖去洗澡睡觉的话,可以。”想到以后要伺候的主儿又多了一个,宝心真替婆婆心累。
孩子们深知她的脾气,一路欢呼争先恐后地跑进了浴室。
翔从地上爬起来,宝心把小狗扔到他怀里:“喝酒了?”
他抱着小狗不说话。
“哪里捡到的?”
“阿尔柏后面。”阿尔柏是翔很喜欢的酒吧,这么说就是在那里喝的酒了。
“酒驾了?”
翔摇摇头:“没有。”
他不再说话,宝心也不问。
浴室里响起了用水声和打闹声。翔低头摸着小狗,突然开口:“医生说阿河没有多少时间了。”尾音带上了哽咽。宝心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走过去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
翔用一只手遮住眼睛。宝心别扭地抱住他,用哄孩子的手法轻轻拍着他的背。小狗在他们之间乖乖地一动不动。
孩子们从浴室出来,已经自己吹干了头发。让六岁的小孩子自己用电器也不知道对不对,婆婆知道了大概会骂吧,宝心一阵自责。孩子们看到父母奇怪的举动,都不知所措地停在了原地。
“爸爸喝醉了,你们先去睡吧。”宝心柔声说。
孩子们默不作声地走进了房间。
翔几乎彻夜没睡。正因如此,宝心才得以睡个安稳觉——他睡觉的毛病太多,主要是睡相不好。被他扔过来的胳膊腿砸醒过好几次,宝心很想问问阿河,他们一起睡的时候是怎么忍耐的。
清晨,美好的一天在响彻房间的尖叫声中开始。宝心都用不着睁眼睛,就猜到是那条小土狗惹了婆婆。昨天睡前,她找了件翔的旧衣服铺在一楼厨房,把小狗安置在那里。小狗很没安全感,到处嗅来嗅去,企图跟人待在一起,宝心关上厨房的门,彻底绝了它的念头。不过听这声音,小狗显然不是在厨房里惹事的,大概是婆婆的两个宝贝孙子又做了什么。
“给我扔出去!”婆婆气急败坏地喊着,几乎破了音。
翔翻身起床,介入母亲和儿子们的战斗中。虽然不情愿离开被窝,宝心更不愿意错过一场好戏,马上也起来换好衣服走出卧室。走廊上,两个儿子抱着小狗躲在爸爸身后,眼巴巴地看着n_ain_ai。婆婆瞪着孙子,手指着小狗,怒气冲天。翔挡住母亲,护着儿子,一再说好话。
婆婆整个人都在燃烧:“扔掉!扔掉!”
安末紧抱着小狗硬邦邦地还嘴:“不要!n_ain_ai是坏蛋!”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