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静静地看着满院的雨丝,青石板上孱弱的几片树叶。半响,他挪了挪脚,狠心地一脚踏上地面,想起身往窗口走去,未料脚心一触地,人才半起来,就一下子歪了一记,倒在了地板之上。
夭红伸出手来朝着窗户外面浅淡的天空探去,楼子里的高墙挡着了他的视线,就算他再如何努力,那高墙长街都狠心地将他与外面的世界阻隔,就如同他不断维持,却越来越清晰的命运一般,是遥不可及的梦。
想起这次受他连累的小石头儿,那是在他开始习艺的半年之后来服侍他的一名孩子,如今只不过十二岁,却已被这污秽之地弄得伤痕累累。是谁的错?他吗?夭红闭上眼,不、不是自己的错!他只不过想远离这污浊腐烂之地,并不想殃及他人,为何?为何最终也无法避免呢?这不是他的错!是别人,是他们想逼着自己妥协、服帖,是他们枉顾了道义而陷自己于不义。
我只是想离开。。。。。。
没有错!
刚下了半日的秋雨,青石板上还泛着清清的水迹。
夜上华灯,花街里迎来送往的生意已然热闹开张,处处一片莺声燕语,前厅灯火通明、后院却安静无人,顺着青石小道,夭红架着自己常用的拐杖一步一步往耳室方向走去,那里有一间柴房。
特意避开了灯笼,夭红在夜色中缓慢行进,他的腿昨日也被鞭打了五十下,不过黄妈妈怕伤着他的小腿不好复原,鞭鞭只打在大腿上,不过一些皮r_ou_伤。这几年来,这些伤已经让他麻木了,早些年他的脸还没张开之时,黄妈妈罚得还重些,从过了十二岁之后,这惩罚是越来越轻,只不过都转嫁到他身边的人身上去了。黄妈妈以为如此就能让他愧疚,他也确实愧疚,却如何都不甘心,而且他也从来不让其他人发觉自己的愧疚,就像此时。
靠近了柴房之时,夭红下了青石板,只在泥道上走,他怕被人发现自己的行踪。离得近了,夭红发现柴房里亮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从窗口漫s,he了出来,洒在了地上,点点的光斑。
有人在里面!夭红靠着窗口停足而立,慢慢倾听者里面窸窣的人声。
是子采!那个楼子里仅次于繁锦的红牌儿相公,以声音标致而闻名于长乐街。
“都怪那个夭红!他跑他的与你何干?为何罚你?”
“采哥。。。。。。不、不怪公子。。。。。。是我、是我求的妈妈要去‘雏子房’的。。。。。。我想多赚些银两。。。。。。乡下的弟妹,还。。。。。。还等着吃、吃饭。。。。。。”一个虚弱无力的声音喘着气息慢吞吞地说着。
“你们都护着他!哎!他有何处好的?他是人,你我也是人啊!我还记得一年前,他翻墙跑的那个晚上,大冬天的,楼子里的每个兄弟都被罚着在雪地里跪着,就他,捉回来了也是在暖房里锁着。。。。。。我,我不甘啦!明明大家都是同样的人。。。。。。”子采是声音在黑夜里悠扬婉转,带着些不甘不愿的恨意。
“公子他。。。。。。。他是贵人吧!”
“呸!他算哪门子的贵人?从前也许是小贵人,你我不及,如今已经是个入了籍的妓子,总归是要卖的,除非他死了。哼!我就是看不惯他一副高高再上尊贵无比的架势,谁不是娘生爹养活的?何来贵人之说?他一人不认命,就拖着我们大伙儿陪他受累,他不配啊!”
“采哥。。。。。。以往我或许不明白,不过最近我懂了,红公子他,贵就贵在有一颗永远不会屈服的心吧!。。。。。。这街上这么多楼子院子,除去那些真正烈x_i,ng忠贞死了不算的,能有几个人能做到如今这一步。。。。。。几年了,打也打了,关也关了,妈妈是越来越疼他。。。。其他公子们虽说不搭理他,哪个不是暗自佩服他。。。。。。。他有让人怜惜不舍的资本,就有金贵骄傲的资本!这是命!。。。。。。我信命!”小石头儿的话语中不见十来岁少年的稚嫩,满是疲惫深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