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何罪过?】
【求您开恩,求您开恩——】
解意耳边充斥着这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的声音,他移开视线,可不管看向哪里,哪里都是他治下位面的尸山血海。
最红,解意低头看着胸腹处久久未愈的伤口,突然抬手插入自己的伤口中,黏腻的血声与拨开伤口血肉的声音响起,解意从中扯出了一块生着口齿的肉片。
它一直隐藏在解意体内,悄无声息地污染着解意的神力。
谁让……它们的幼弟居然生着一颗如同下界生物一般柔软的心呢?
感情越是充沛越是软弱,越是软弱越是容易迷惑。
解意捏碎了手上的肉片,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可他眼前的景象和耳中听到的声音却依然没有改变。
都是假的。
解意闭上眼,他挥舞着镰刀,在这座云海之上,没有任何低位面生物可以上来,所以他看到的一切,耳中听到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可是解意却难以挥动手中镰刀,他痛斥自己的软弱,每每举刀,就像屠杀了一个位面。
那些他行走在位面之间,拄着拐杖的老人,那些在长街上奔跑,拿着小风车嬉笑的孩童,那些在摊子前看着胭脂和钗环的少女,那些骑马而归的意气少年,全都死于他的刀下。
这位在整个神史中尚且十分年轻的造物主,知道如何创生,却从未赋予过死亡。
解意冷硬着一张脸,手中的镰刀越挥越快,周围的古神一只又一只的坠落,他们身上吞噬的神力返回了解意身上,污染着神明的意志。
可是解意依然没有停下。
“……死亡的预感没有来临,我不会在这里死去,或者变成你们的模样。”
解意的镰刀将一只足有上千米高的古神拦腰斩断,对方厚重的躯体重重摔在云海上,洞开的横截面泄洪般流出了赤蓝色的浪涛,沿着云海的边缘向下坠落。
我会保护神座,我会让这些古神再也没有登上云海的自由,我会保护所有世界,这样……我算是合格的造物主了吗?
解意轻声喘息着,他看着眼前总算静谧下来的空间,没有古神再出现了。
一点细碎的脚步声自远处响起,解意回过头,他看到了……云海上还有一只“古神”活着。
那只“古神”依然还是解意幻觉中的人类的样貌,笑着朝解意跑来。
解意微阖眼,下一刻他便重重踩着那只“古神”的肩膀,将他一下摁到地上,高高地举起闪着染着寒芒的镰刀。
“……该死。”解意听到自己说。
解意猛地向下一挥,温热的红血溅了他一身。
解意怔愣地嗅闻着空气中与古神的恶臭不同的气味,他缓缓抬手触摸着脸颊上溅射的血迹,是和古神的血液不同的温度。
就像有谁将绑缚在解意眼睛上的轻纱扯下,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周围满是古神的尸体,他之前斩杀的都没有错。
可是……解意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金发青年,那人的脖颈和身体只有一点皮肉黏连,那人额头满是冷汗,像是疼到了极致,可他发现解意的神智似乎恢复清醒后,便朝他笑了起来。
“不要怕。”
“我不会死的。”
是阿宴。
解意就像浑身失温一般半蹲下身,抬手抚过阿宴的脖颈,他看着阿宴的伤口在转瞬间愈合,然后他便站起身,踏入了古神的尸堆里。
年轻的造物主一个一个地翻找着,他的双手满是血迹,他可以使用神力筛选,但他害怕自己看错。
直到阿宴抬手将解意紧紧抱在怀里,又轻又急地在解意耳边重复着。
“没有其他人了,只有我,只有我沿着云梯上来了。”
“你没有误杀任何一个人。”
“所以,不要哭了。”
造物主从未流过眼泪,他不知道原来当悔恨,痛苦,还有自我惩罚的情绪充斥心间时,是会落泪的。
阿宴看着站在眼前的造物主,原来他……这样小。
阿宴给解意擦干净手脚头脸,然后便转头一具又一具地将古神的身体抛掷粉碎到黑暗中,他是新生的神明,是突破了无数位面法则,一路登天的强者。
经历了这些岁月,阿宴终于拥有与解意比肩的资格,可是谁知他来到云海神座时,看到的却是解意被古神折磨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