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羲之这半路出家的小子,也像是要说到做到。
“席师兄说工作室的事情他帮忙的程度有限,你认识的人多,能不能帮我一下?”
江淮扯扯嘴角,拒绝地一点也不含糊:“不能。”
“为什么不能?”
“没有为什么,我不乐意,行不行?”
程羲之看了他一会儿,指着他手中的书笑起来:“你还真把格里菲斯当偶像?拿普利策的新闻人大都不喜欢这些半掺半假的东西。拿战争当噱头,也太可笑。”
那是《卷入越南》,作者菲利普.琼斯.格里菲斯设计了关于越南战争最具影响力和最令人震惊的书籍,为了这本影集他甚至长期被越南列入禁入名单。江淮每看一遍都如醍醐灌顶,浑身上下仿若拆散重筑了信仰。也许人们总是以为摄影是绝对的真实,但恰恰相反,摄影有时是最虚假的信息,它出现在你面前,或许只为了让你看到他们想让你看到的东西。
“你有事没事?没事快滚。”
“我有话跟你说。”
程羲之站的笔直。他今天穿着件白色衬衫,配着米色七分裤,果不其然是设计出人才,更衬出长腿逆天。他一手撑着桌面,俯下身子笑弯了眉眼:“既然你都要瞎了,就别站着茅坑不那啥,你要钱我有啊,这么缠着别人是不是不太合适?前辈你说呢?”
江淮看着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逆流,冬至落入冰河一般寒冷刺骨。《卷入越南》的书被随意翻开摊在桌上,黑白胶片照,没有四肢眼睛的婴孩死胎,扭曲和虬结着身型,萎缩着喊叫。他一把挥开程羲之的脸站起身子来,眼神尖锐地吓人:“谁给你的勇气这样和我说话?”
程羲之愣了一下刚想开口,却又被他打断,“你不要费尽心思了,这件事不可能是唐顿的人告诉你的。席谨河,当然更不可能。”
“我……”
“你现在回去请律师,让那个泄露我消息的人洗干净脖子数清楚帐上的钱给我等着。不要说席谨河背后的长风和席家,我的身后依然站在我的外公邵清明、我的母亲邵鹃和我的老师叶礼,我手下的唐顿不是你那小打小闹的沧澜,如果我不同意,你这辈子都别想在国内开摄影工作室,你懂吗。”
江淮紧贴着程羲之,看着他惊慌的表情一点点被撕裂开,最后竟惊讶地发现那张年轻光滑的脸上隐隐显出了不合时宜的褶皱,像是□□,倒尽胃口。他愣了两下眨眨眼睛,那些风霜的痕迹便瞬间消退了,依然是白白净净的一副好皮囊,脸色微白,泫然欲泣。
江淮镇定自若,老老实实退回安全地带,刻意忽略周围的鄙夷眼神抽了抽鼻子。
……啊,想吃阿姨的红烧排骨了。
江淮站起身去把书放回原书架上,回来就不见程羲之的身影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已经跑到席谨河面前告状……他拎着包胡思乱想,又借了几本书,刚踏出图书馆的拱形大门,席谨河的电话果然就到了。
他在包里翻找了半天的手机,看到是席谨河的名字就毫不犹豫地掐断了。一股无名的怒火冉冉升起,这这这!百分百的是逼宫造反嘛!他这个正宫虽然是协议正宫!但只要自己不作死,皇上是不会轻易换了他的!要换也得给钱!
江淮自制力不怎么高,他一听到席谨河的声音就发疯,百分之一百二会作死。想着干脆不接,一了百了。
但席谨河完全不吃那一套,第二个电话接踵而至。江淮纠结半晌,还是接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喂?”
“你在哪里?”席谨河深沉冷漠的声音传来,居然很是平静:“合约第十二条:不能在不通知对方的情况下私自外出;第五十条:生病不准工作,有事出差需要报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