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昊从左看到右,再从右看到左,清了清嗓子,准备好好交待。他才一出声,在场四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身上。被这么多双眼睛同时看着,殷昊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但他还指望着在这儿交待完了之后,回去陪着清清呢,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将他在外这几个月的经历缓缓道来。
殷昊边说边盯着门口依旧还在滴水的伞,只觉得他爹以为他不是人是鬼的时候,那态度比现在强多了。
时间往前倒一倒,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侯夫人看着他又红又皱的小脸,听着他的第一声啼哭,那是既悲又喜,喜的是殷昊有后了,悲的是殷昊没能亲眼看看、抱抱他的儿子。还没分清是悲多一些,还是喜多一些的时候,稳婆就紧接着喊出了‘血崩’二字。
听到稳婆说叶清浅血崩了的时候,在产房里头的侯夫人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下意识地就往叶清浅身下看去,映入眼帘的,是源源不绝的血红之色,那一团一团的血球汹涌而出,几乎瞬间就打湿了叶清浅身下垫着的被褥。她愣了好一会儿,才跌跌撞撞地打开了门。才刚想喊大夫,却看到了刚刚回府就听到消息,在门口等着的殷湛。
于多数妇人来说,她们的夫君就是他们的主心骨,很多时候,侯夫人是能自己给自己做主心骨的,因为殷湛在外比在家的时间长得多。但是此刻,她只是一个失去了儿子之后又要失去儿媳的普通妇人,她自己一个人已经撑不住了,得找个人依靠一下。
“殷湛,昊儿媳妇她……”
就在这个时候,殷昊仿若从天而降地出现在了他们跟前。
火化了他的尸身,埋葬了他的骨灰,殷湛根本就没想过,出现在跟前的小儿子,会是个活人。因为常年在战场上厮杀,于生死之间徘徊,是以殷湛看到殷昊的时候,还算镇定。
抬头看了眼因为下过细雨而有些阴沉的天色,殷湛从已经吓傻的家丁手里接过了刚才遮雨的伞,替殷昊打了起来。雨不下了,太阳只怕就快出来了。听说魂魄若是被阳光晒到,是会魂飞魄散的,他原先本是不信的,不信人死了还能有魂,现在,他信了。
确定殷昊的魂魄不会有被阳光照到的危险之后,殷湛开口问道,“昊儿,你是来接她的吗?”
殷昊眨了眨眼,点了点头,“清清呢?你们都站在这儿做什么?”
“她……恐怕还不会这么快断气,你大约还要再等上一会儿。”
“爹,您在说什么呢?您说清清她怎么了?”
“你不是知道了才回来的吗?她难产了,这会儿,孩子虽然生下来了,可是又血崩了,恐怕时间不多了。你再多等等吧。”
殷昊瞪大了眼睛,直接绕过他爹,推开门冲进了产房。因为侯夫人身材纤细,所以出来的时候只拉开了一条缝。
侯夫人在殷昊出现的时候,就愣了,她不是不想跟儿子说话,只是太突然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后来能说出来了,却不知道先说什么为好。就这么一耽搁,殷昊就进了屋了。
看殷昊消失在门后,侯夫人终于能开口了,她的唇在抖,声音抖得更是厉害,“殷湛,你看见了没有,咱们的昊儿,他回来了。”
殷湛还未开口回答,一门之隔的产房里头已经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下一刻,屋子里的人都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那模样,就像白日见了鬼。殷湛见状,觉得这算是正常反应。可是,刚才好像总有哪里不正常,是什么呢?直到门被挤坏,殷湛才最终反应了过来,刚才儿子是推开门进去的。如果是鬼,又那么着急的话,不是应该用穿墙而入的吗?
殷湛有心想要确认殷昊究竟是死的还是活的,但又顾忌殷昊此刻待着的地方,正纠结着呢,殷昊已经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爹,娘,好多血,清清流了好多血。你们快去给清清请大夫啊!”四处张望了下,殷昊冲着夜影大吼一声,“夜影,还愣着做什么,去请大夫。”
听着那中气十足的声音,殷湛慢慢地,将视线下移,直到看到了殷昊的脚,还有他脚边清晰的影子。
杨茗愣了一下,缓缓地靠近了殷昊,走到他跟前之后,颤抖地朝着他伸出了手,待摸到他温热的脸后,杨茗一把抱住了殷昊,感觉从殷昊身上传来的阵阵暖意之后,她顿时激动地回过了头,对殷湛说,“夫君,是热的,昊儿没死,没死啊。”
殷昊拍了拍在他怀里痛哭的娘亲,咽了咽口水,问道:“父亲,你们以为我死了?”怪不得呢,他失踪这么久,都没有人去找他。
殷湛想先将杨茗拉离殷昊的怀抱,期间杨茗一直没肯撒手,最后是实在哭得无力了,才被殷湛拉回了自己怀里,待得杨茗到他怀里之后,殷湛抬手就狠狠给了殷昊一拳头,感觉确实打到了实处,殷湛开口就骂:“你个小兔崽子,你既然没死,怎么也不知道第一时间回家啊!”
殷湛毕竟是个武将,出手本来就重,他又没留什么手,殷昊被打得有些疼,但他现在顾不上这个,“爹,咱们现在先不说这个,得先给清清请大夫啊。”
正在这时,产房里头跑出来一个丫鬟,“侯爷,夫人,二少夫人的血止住了。”原来啊,下头的人去请的大夫,是个妇科圣手,这一听说叶清浅是难产的,在开了催产药之后,还一同开了治血崩和其他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