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锋镝默不作声,表情渐无。
他就算站在云端也能毫无顾忌,而今脚踏实地,竟觉几分惶惑不安,而在不久前,他还信誓旦旦地对自己的儿子说“他能让我安心”。思及此,解锋镝突然有了一阵莫名心悸,他曾期待着史艳文的软化和接近,可当他突然接近了,解锋镝却……不敢相信。
悬悬而望,眼前的人已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陌生。
史艳文只是含笑站着,对这诡异的寂静恍若未觉。
修长的手指贴上了他的额头,又从那双尤其好看的眉角划过,这双眼睛自初见就映入了他的心,温润、干净、稳重,还有关怀。现在这双眼睛也没变多少,只是多了一点点、一点点的迷雾。
解锋镝注视着他的眸子,忍下心里的惊悸,他踌躇地问:“你选择了我,是因为爱吗?”
史艳文抿了抿唇,及冠之年的面貌浮上淡薄的酒晕,旖旎的月色也没有他好看,像是春季上精心雕琢的桃花,粉蕊生香。他低下头,解锋镝的手就抚上了他的鬓角,发丝微凉,指腹稍热,好像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他来说,既难堪,又期待。
多么美好的一幕,解锋镝忍不住想将它刻在心里,迫不及待地再次发问:“你……爱我吗?”
这是个高尚的字眼,也是个沾满俗气的字眼,仿佛从他们口中说出来就是不应该,太“放肆”而“危险”了,所以他们从未说过爱,他本想等,等关系更好了,才说“爱”。
可现在,他等不下去了,有什么东西告诫着他——不能再等了。
缠着流苏的手轻颤着松开,史艳文抓住了停在鬓角的手,揉进了掌心,放在了心口,然后抬头看着他,那张脸上还残留着惑人的笑意,他上前一步,再次靠在了解锋镝的肩上。
“为什么不敢确定?”他认真地询问解锋镝,“难道你以为‘史艳文’真的那么大方?可以将自己交给一个不爱的人?为什么不信?因为这十一年的累累伤痕让你怀疑起‘史艳文’的傲骨?还是……你不想要这份爱?”
手掌下的心跳平缓规律,解锋镝沉默了好久,才抱住了他。
他想要。
这个念头经过十年的注视和守护,已经在他的魂魄里根深蒂固,在他的血液里盘根错节,他当然想要。
“我信,”解锋镝在这重重深院里,承诺般喟叹着,“我说过,‘余心之所善,九死犹未悔’。”
所以,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我信。
——只是,你不要后悔,
——余心之所善,九死犹未悔。
史艳文眼里闪过水色,无声一叹。
“我寄情于你,在有生之年。”
对不起,对不起……
军马呼呵战鼓擂,枪兵无语,黑云压城,城不催。
史艳文早已厌倦了沙场,可解锋镝说要带他去看沙场,一场有军队、有战旗、有攻防的战争。
战争开始前,史艳文先去了不动城,解锋镝要去交换消息,顺便带他去练武场见了一个孩子。
那孩子戴着虎头帽,全身都被包的严严实实,四五岁左右的男娃,被小鬼头和小狐逗得快要哭了出来,偏偏手短腿短还躲不开。
屈世途看他可怜,又看叶小钗脸色差不多要皱眉了,连忙将小鬼头和小狐带去厨房,期间和史艳文打了个照面,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史艳文打量一番自己的穿着,并没有哪里不对,然后分出几分目光看向别人,无不是与屈世途相似的表情。
解锋镝看他面露不解,抑住嘴角的笑意,漫不经心地问:“艳文还记得道九吗?”
“自然记得,”是那个他在北域救下的老板,史艳文压下心底的怪异,“他怎么了?”
“他千里迢迢找到了叶小钗的隐居地二重林,说是要送你一件礼物。”
“礼物?”
史艳文莫名其妙,却见解锋镝转过身伸出手,对他道:“先闭上眼,你会喜欢的。”
“……需要吗?”
“欸,道掌柜既然是要给你惊喜,解某自然要替他完成这番苦心,史君子,给个面子如何?”
史艳文挑眉,轻笑一声闭了眼,搭着他的手走。
解锋镝走得很小心,不刻便停,让史艳文蹲下身。
有跌跌撞撞的脚步声跑近,不像是小鬼头,也不是小狐,更不是道九的阿大阿小,他正想着,一只又软又冰的手贴在了史艳文的脸上。
史艳文怔了怔,睁开了眼。
白白胖胖的小娃娃惊喜大喊:“前、前辈!”
史艳文面对着那双湛蓝的眼睛失了神。
“是我,”小娃娃皮肤下像藏着樱桃,白里透红的,说话还冒着寒气,虎头帽也偏了,一把挂在史艳文脖子上,“皓月光!”
史艳文打了个寒颤,突然反应了过来,望向练武场中,叶小钗含笑对他点头,解锋镝奇道:“咦?不是说一岁左右吗?”
皓月光从史艳文脖子里伸出个头,涨红了脸,“前辈,过了三天了!我长高了!”
解锋镝笑了笑,看向史艳文。
史艳文还怔怔地看着他,神情比他想象中还要错愕,皓月光以为他被自己吓到,正想退后,史艳文却突然起身,连带着把他也抱了起来。
“……皓月光?”
“前辈……”皓月光羞得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虽然现在身体比较小,但思想还是成年人,被人这样抱着在精神上无论如何也接受不来,又怕叫人看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