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季糯就躺进被窝里,闷闷地声音从被子底下传来,“你回去吧,我想睡觉了。”
当年央晔给他做心理咨询时就告诉他,不要寄希望于任何人,只有你才能救你自己。季糯一直都记得。但他却做不到。是,他季糯就是个胆小鬼。
地狱却是一个人去过就够了。
顾唐尧一直在揉季糯的头发。
季糯只把整个头顶藏在被子里,不露出来。
顾唐尧转过头笑了笑,以为季糯要休息了。季糯的房间也很简单。床、床头柜、衣柜,还有一张摆在角落里的书桌。书桌上很乱,但水杯里插着的花引起了顾唐尧的注意。走进一看,是几支纸质郁金香。跟他收到的那朵黑玫瑰一样精致而逼真。
那支原来是季糯送给他的吗?
联系一下上次看到的花语,顾唐尧大彻大悟,以前那些模糊的感觉都有了解释——虽然他和季糯只说过几句话,见过两三次面;虽然他只了解季糯最表面的部分;虽然他根本没有准备好……
可是,喜欢这种事,哪里需要准备好呢?
也许一直就在等待着啊……
多年后的某一天午后,季糯无聊时问起当时顾唐尧“开窍”的契机,听到爱人的脑洞之后乐了一个星期。这么浪漫为什么笑这么开心?顾唐尧很不解。
季糯对此的官方解释是:你猜?
顾唐尧不管怎么说也得不到答案,那也只能用其他更加有用的方式了。
长夜漫漫的最后,是季糯求饶不成、妥协的呢喃。
“要不是你误会了我的大胆,哪来我们的以后?”
“我是个如此胆小的人啊。”
第十章
顾唐尧帮季糯掖了掖肩膀上的被子,几乎都想直接问季糯越不愿意做他的朋友,让他来照顾他。但是他止住了这股奇怪、冒犯的冲动,先回家。
季糯听顾唐尧说要走了,轻声道了再见,也不知道对方听见没。等脚步声渐小,消失在关门声之后,季糯起身下床,把水杯里的没来得及收好纸质花收进抽屉里。
然后季糯就跟他母亲一样,坐在窗户口,看着窗外发呆。
小时候,季糯因为抑郁症无法跟其他小朋友交流。强撑到初中,一次个意外让季糯被误以为有伤人倾向而被劝退。奶奶老了,也没办法去跟校方争辩。他也就再也没上过学。
奶奶再没退休之前是个教师。她教季糯练字读书,想要教季糯长大。奶奶做手工特别厉害,折纸,做工艺品,打毛衣……她想要季糯掌握一门生存的技能,让他在没有学历的基础上养活自己。也许是上帝关上了季糯的门,却掀开了季糯头顶的天花板吧,季糯竟是十分有天赋,青出于蓝,比奶奶的技巧过犹不及。
季糯靠纸糊的花朵,养着那堆药瓶。
陆君迁拎着打包的外卖敲响季糯的家门。过了三十秒没有动静,他直接掏钥匙开门进去。
果不其然,季糯在窗口发呆。
陆君迁通过央晔认识季糯的。季糯是央晔工作后的第一个病人。自从央晔当老板去了,季糯就被同为医生陆君迁照顾着。
季糯被陆君迁叫回神,转头看了他一眼认认是谁,看到是医生,就站起来去餐桌吃饭。
陆君迁把外卖装盘,端上桌。两人开饭。
“感觉怎么样?”陆君迁装作不经意地问。
季糯依旧没什么胃口,但剩下的糯米粥还不少,他满足地小口小口喝,间隙“嗯”了一声。
陆君迁看到厨房里的粥锅就知道肯定是那个男的留下的,心里给这个男人默默地点个赞,因为季糯好久没有吃这么多了。
两人吃完后,石头剪刀布决定谁洗碗。不一会儿,门铃响了。是央晔过来接陆君迁回家。
央晔跟一手洗洁精泡沫的医生来了个亲吻,然后跟沙发上的季糯聊天。
“怎么样?”央晔说。
季糯放松地点点头,“今天他来看我了。还可以吧。”
央晔见季糯那么直接,笑了笑说“你能跟我说到他,很不错。”
“嗯,我做噩梦醒过来的时候,他没走……”
“陪你吗?”
“嗯,我很开心。”季糯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央晔很少看到季糯这么高兴的表情,“那很好。”
季糯依旧保持着笑容。
想了想季糯的病史,央晔思考了一下,说“睡眠呢?”
“早上几点醒?”洗完碗的医生把擦手的纸巾扔进垃圾桶,坐在央晔旁边补充道。
“五点吧。”
“嗯,药还是别停。”央晔掂量着说。
见季糯点了头,三人在一起聊了会,央晔带着陆君迁告辞了。
等他们走了,季糯关闭所有灯,继续坐在窗口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