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三昧一扭头,对上沈伐石的目光,脸色竟然变也不变:“师父,这是阿芸。”
沈伐石略略一点头,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阿芸有点怕他,往季三昧身后缩了缩,用沈伐石可以听到的声音跟季三昧咬耳朵:“小哥哥,你师父真是英俊,就是没有头发。”
季三昧顿时放肆大笑起来。
沈伐石郎心似铁,面色如刀,往亭角一坐就跟罗汉下凡似的,阿芸毕竟是个孩子,读不懂人的脸色,也不离开,在一旁和季三昧嘁嘁喳喳地说着什么,不时掩着口跟季三昧笑闹:“你坏死了!”
季三昧偶一抬头,发现坐镇在旁的沈伐石的表情极为诡异,不安焦躁、愤怒发狠,百般情绪俱全,可自己只一眨眼的功夫,他又恢复了一尊不动如山其徐如林的石雕模样,其形其神标准得让人想点上三炷香。
……季三昧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毕竟以前二人在一起厮混时,季三昧常口花花地跟沈伐石讨论哪个过路的姑娘□□肤白貌美,并结合现状,展望未来,分析他们将来各自会娶什么样的姑娘。无奈沈伐石总是不经逗,往往是季三昧刚说几句就要发火,要么闷不吭声,要么拂袖而去。
不过是来一场口头官司,又不需对人负责,季三昧实在不能理解沈伐石那莫名其妙的坚持是源于什么,不过瞧沈伐石生气又实在好玩,到后来,季三昧甚至会贱嗖嗖地故意提起此事,并以沈伐石七窍生烟的模样为乐。
现在他基本已经确定,沈伐石是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了,虽说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揭破自己身份,但是二人间这份心照不宣,让季三昧觉得欢喜又不安。
欢喜,自然是因为沈兄能懂他的心思。
至于不安,大概是怕即使是自己长大后,也不能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白白地期待了这些年,幻想了这些年。
……好在季三昧在精神上取得了胜利:……就算是南柯一梦,好歹在这些年里还能有做梦的机会。
在多少年后,季三昧总算知道,自己这些个胡思乱想,完全是和现实背道而驰的。
而沈伐石更是在经久的探索中,找到了治疗季三昧勾三搭四毛病的良方。
——凡是季三昧在外聊骚被沈伐石发现,沈伐石必然在床笫之间加倍卖力,勾得季三昧欲罢不能、心痒难耐,直到将前戏酝酿到十足十的地步,他便会干脆利落地中断□□,扭头裹起被子便睡。
尽管此招着实是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二,对治疗季三昧的浪荡病来说,却着实是药到病除的妙法。
季三昧与阿芸足足聊了小半日光景,分食了一碗莲子,眼见天色转暗,阿芸终于不得不回家了。
临走时,她恋恋不舍的样子让沈伐石扎眼得紧,丝毫不觉那小女孩的目光有多少次偷偷落在自己身上。
人走了之后,季三昧就衔着烟管凑了过来:“师父,烟丝没了。”
近来重新得回了自己的金玉烟管,季三昧越发抽得肆无忌惮,只把抽烟当饭吃,沈伐石担心长此以往他会生肺病,更担心他当着自己的面抽烟,自己的身体会被他勾出什么异样的反应,便全作自己的怀里根本没揣着个满满当当的烟丝袋,冷脸道:“没有。”
季三昧挑了挑眉,一个翻身大大咧咧地仰躺在了沈伐石的大腿上:“……师父觉得阿芸如何?”
沈伐石惜字如金:“挺好。”
季三昧微微皱眉,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她从刚才起一直在跟我聊你。”
沈伐石想,聊我和聊你有何区别。所以他没吭声。
季三昧又道:“她总共看了你三十九眼。”
沈伐石想,你原来一直看着人家,连人家抬了几次头都数得一清二楚。所以他咬了咬牙,仍是没吭声。
季三昧:“我看她挺喜欢你的。”
沈伐石什么也不打算想了,他觉得季三昧又犯那信口雌黄的老毛病了,索性继续保持沉默。
两个人相对无言地一个坐一个躺,彼此都是醋味弥漫地僵持了半天,季三昧终于忍受不住,自觉宽宏大量地退了一步:“师父,你调查许泰的背景,结果如何了?”
季三昧极擅长在沈伐石发怒前夕用正事来吸引他的注意力,对他的套路心知肚明的沈伐石却还是在一瞬间消了火气,也顺手收起了泛酸的心思:“正在查。”
从一开始,季三昧就觉得许泰有些古怪。
他年纪不算轻,但就做官来说,他正当盛年,看起来又脾性随和,待人接物的水准算得上中上乘,既无丁忧,又无恶疾,突然辞官归乡,着实非常人之行。
“我这里有一个传言,师父想听吗?”季三昧躺在沈伐石腿上,仰面欣赏他弧线完美的下巴,在他微微低下头来时,季三昧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逼他低下头来,贴紧他的耳朵,低声喃语道,“有人传言,许泰的妻子不是人。”
许久过后,沈伐石才从耳边渗透的缕缕发烫的热气里剥离出一丝可怖的寒意来:“你听何人所说?”
“我从阿芸那里听来的。”
“她又是如何知晓?”
“我没和你说过吗?”季三昧抓了抓头发,轻笑道,“阿芸姓龙。”
沈伐石蹙眉:“那位给许宅指点风水的姓龙的法师……”
季三昧颔首:“就是她的父亲。”
……果然很符合季三昧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