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鹏轩笑笑, 跟她进屋了。
书房里,已经在上午和贺大伯厮杀了几盘、并在午后战胜了二儿子的老爷子正神采奕奕地跟小儿子下着棋。比起棋风雷厉风行的老爷子,贺爸虽是个火爆脾气,但意外地是个棋盘上的慢性子, 惯爱绵里藏针的招数。老爷子最不喜欢这种模式,也因此每回贺爸都是被“教育”的最久的一个——唔,就跟眼下的场面差不多。
贺老爷子说:“三儿, 听说晗轩前几天被请了家长,你这个当爸的打听过为什么吗?”
贺晗轩:……刚儿不是还讨论老爸的工作吗,怎么突然扯我的黑历史了,我只是祖国娇弱的花骨朵儿, 求放过啊爷爷!
贺爸也有点尴尬,老实说:“因为她在学校违反校规带手机,还带着同学们……在临考期间鼓动非学业性质的社团活动,影响范围略大。”
贺老爷子点点头,又慢吞吞地问:“那你是怎么处理的?”
贺爸千篇一律,这件事是他妻子去处理的,事后他也没反对对方的做法——收缴,道歉,写保证书,并家长承诺监督。
老爷子又问:“这是晗轩第几次请家长了,每次的名目都是什么?”
贺爸不吭声了,贺晗轩恨不得缩地缝里去。
老爷子哼了一声,“俩孩子的家长会你参加过几回?想没想过为什么小七虽然从不再犯同一个错误却每次都能因为不同的理由被学校请家长?你又真正去考虑过去掐断这个源头没有?有想过了解小七的想法吗?”瞥了一眼贺爸无地自容的模样,他蔑笑:“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贺爸头悬软刀子,战战兢兢地答应着,手上的棋子却不能耽搁,最后理所当然地成为老父亲的手下败将。
老爷子把黑子一丢,洋洋得意仅仅泄漏在那一昂头之间,目光沉静威严地在众孙辈脸上一扫,满意地看到他们缩了一缩的表现,随即才落在了贺鹏轩身上。
他正要开口,贺鹏轩抬起手表看了一眼,随后一笑:“到饭点了,爷爷,我们下去吧,不好让伯母他们久等。”
像是响应他的话似得,贺大伯母推门进来,笑着催他们下楼了。
被败兴的老爷子:“……哼。”
晚饭毕,生怕被抓阄的孙辈们极力畅谈话题,力求把老爷子留在客厅里别再霍霍他们幼小的心灵。
话至半阙,贺晨轩忽然提起梁章,她说:“诶,老五,梁章这会儿应该住进酒店了吧?尼城比咱们这里快两个小时呢,不知道他们习不习惯。”
已经低头看了几次时间却一直没脱开身的贺鹏轩顺势站起来说:“我去问问他。”
贺鹏轩连打了三个电话才被接通,但第三次虽打通了电话却一直处于忙音状态,他正想尝试第四次,叮的一声,手机上便收到了一则微信新消息的提示。
——来自梁章。
贺鹏轩一笑,心想这家伙才刚出国门就乐不思蜀连他的电话都懒得接了,边点开了语音,放在耳边。
随即,他嘴角的笑僵硬……随后他整个人便轻微地摇晃了一下。
语音停止,他几乎下意识地放了一遍重播。
背景音里的杂音很多,夹杂着许多种语言,有英语、法语、西班牙语、日语、韩语……更多的是中文,而他们都在喊着同样的词汇。
不要。救命。上帝。神佛。
还有绝望的哭泣声。
梁章也在哭,并不绝望,仿佛还带着点释然的笑意。
他说:
对不起,我爱你。
贺鹏轩第一遍听得比较清楚,但第二遍,他却只记得这这两句了。脑中一阵轰鸣,贺鹏轩僵在原地,眼前突然出现重影使得他正在手机界面上滑动寻找着梁章通话号码的手指、竟然无法准确地找到他的位置,他没察觉到自己嘴里正无声地嘶喊着:梁章,梁章,不会的,不会的……
那些背景音里出现的那些词汇,在这一刻同样地本能地涌入了他失控的脑袋。
他僵在原地几瞬,等他终于强自镇定下来找回思维能力,却发现身体一软,踉跄了下紧接着跌在了地上。一直八卦地朝着他的方向看的贺晗轩尖叫了声:“哥!!”
一家人都被吓住了。
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贺鹏轩。
眼神没有焦距,无助的坐在地上,本能地抓住了离他最近的那只手,声音忽高忽低忽无忽有地说:“帮我……帮我找梁章……我……控制不了……”
他们都被吓坏了,但贺鹏轩并没有听到他们所询问和关切的发生了什么事,只一味地重复着他的请求。直到老爷子掐住了他的太阳穴,捂住了他的眼睛,在耳边严厉而沉稳地重复:“别着急,冷静下来,冷静下来!”贺鹏轩轰鸣的听觉终于听见了除了梁章被扭曲的那道声音之外的呵斥,这一回神,那些没自觉到的疼痛就进入了他的身体。
他深呼吸,再深呼吸,才以能够被他人理解的声音说:“爷爷,梁章出事了,飞机出事了……你帮我找到梁章!不,不,联系导游,他姓黄!问他梁章在哪儿……还、还有联系航空公司,不可能……不可能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他胡乱地跟着脑袋里的直觉走,说着却又颠三倒四地说:“爷爷,到处都是求救声,梁章给我发了消息我没有收到,我刚刚才收到……”
他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