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手:“我回不回来还是一样。你老人家一把桃木剑在手,哪个鬼魅能逃得过去?”说罢两人相视大笑。我又道:“陈世伯,你是黄氏元老,行政方面的事情,要请你多多指教。”天外有天的事见识得多了,我字字真挚。
陈世伯当然点头:“一定,职责所在,怎敢不鞠躬尽瘁?”
行政方面,首先解决一处问题。真正工作入手,千头万绪,非常困难。我日看夜看,文件却一天一天不断。难为与将,荣氏黄氏一起掌管,哪来这么多精力?
周恒敲门,将又一叠文件放在我面前。这人的工作能力,其实很值得夸奖。
“日本方面的资料,已经全部收集好。黄先生,真的要自己全部亲自看?我可以看过之后汇总给您。看得太细致,容易劳累。”
听周恒这么说,我放下手中的文件,抬头打量他。周恒并不局促,这点我很佩服他。换了别人,可能要紧张地猜疑我这吐气扬眉的董事长要想点什么坏主意整整他。看他泰然站在那里,我问:“周恒,你对日本方面的事务,是否熟悉?”
周恒说:“还可以,我以前在东城集团,专门负责日本方面的业务。”
我靠在真皮椅子上,揉揉太阳穴。“这次与日本方面合作,事关重大,是黄氏对it行业出击的一记重拳。”
周恒点头:“我明白。”
“如果由你全权负责,你可有信心?”
周恒愣住,这个交到他手中,不啻是职位的一个大越升,从董事长的助理,跳跃到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将。
其实已经查过周恒以前的资料。周恒在东城已经是一员虎将,与将千方百计,把他从东城高薪挖来,专门对付我,实在是大材小用。即使是现在,他也必定是受了与将的委托,留在黄氏看顾,屈居我的助理,象把鲸鱼放在浴缸里游泳。我又怎能不好好加以使用,报答与将一片苦心。
“黄先生,”周恒如被困了多时的老虎,忽然看见开阔的原野,和悠闲在其上吃草的大群羚羊。他有点迟疑:“你相信我?”
我正色道:“周恒,我能用你,就不疑你。”此话半真半假,我确实信他不会害我。不过却明白,那是因为与将,要使周恒心甘情愿为我所用,还要花功夫。周恒问:“为什么?”
我答得很理直气壮:“因为对付以奸诈著称的日本人,你必定是个中高手。这是我的亲身体验。”
他居然脸一红,低下头去,很快抬起头来,神采奕奕回答:“我有能力,也有信心全权负责这个项目。只要黄先生信任我。”
“这个项目,我全权交给你,全力支持你的工作。”我淡淡一笑。
“谢谢你,黄先生。”周恒神色淡然。
我知道,他心里其实很激动。与将,虽然使周恒效忠,却选择一个压抑能力的地方安置他。与将也有错,他不是神。
每日忙忙碌碌,妈在饭桌上总不声不响帮我夹两筷子菜。我含在嘴里,甜到心里。享受这样的幸福,其实已经很多很多年。我多幸福。又何其愚蠢,为了与将,为了心里的一个结,了无生趣,恨不得毁灭自己。不明白越是挣扎软弱,就越失了被与将所爱的资本。
爸问我:“生生,马来西亚害你的人,就白白放过?”
我猜过许多次,谁人害我。与将?希望不是他,任谁都好,只要不是他。那又会是谁?
我说:“爸,一箭之仇,肯定会报。不过能做这样的手脚,一定有来头。攘外必先安内,等黄氏再稳固一点,再说不迟。”
其实已经请人去追查,不过并不急着知道结果。我已经学会,把东西藏在心里。忍耐,适当的时候出击,才是强者之道。这一切,学自与将。
第二十五章
周恒已经远调,对付小日本去了。我用他的才能,又展他的宏愿,同时不用日夜相对想起不堪的往事,何乐而不为?
新来的秘书张洪冰,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看她小巧玲珑的模样,无法想象她有利索的办事能力。对着她,我总会不时想起与将身边的洁儿。
“洪冰,黄氏与荣氏相比,至少有一个地方优胜。”
“哦?董事长指哪里?”
“董事长的秘书。”
洪冰小巧的唇边泛起两个可爱的酒窝,很快带着年轻女孩的甜美缓缓收敛笑容,矜持地说:“董事长太爱说笑。黄氏的优势,何止一个?”
我欣赏她。娇而不妖,从不随便打蛇随棍上,从不会不知进退。
“对了。侦探社的陈有发打电话来,希望可以和你约个时间。”
陈有发?我轻轻一笑:“是否已经有了结果?”
“我在电话里不方便细问。要我和他谈谈再决定见面时间么?”
我猜,就算有结果,相必也是个模模糊糊的推测而已。电视上常看私人侦探如何厉害,假以时日就可以让天下真相大白。其实是错的。
世间的作恶,哪里真有坏人故意留着恰好让人定罪的证据?所以,我对高酬聘请的侦探并不抱太大希望。或者,深一步说,我所希望的,只是他可以稍微证明一下,马来西亚那包白色的粉末和与将没有关系。
何其可笑,是吗?理智上深信与将的绝情,感情上却无论如何不能接受。是否每人,都有宛如分裂的灵魂?所以,我并不急着知道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