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滋味(1)
发文时间: 3/24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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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曹通再度回到台北这个都市,中间相距十多年了。之所以离开乡下那片安静的田野,他觉得是自己不甘寂寞。
他长大了,不愿再受父母罗哩叭唆的管束,他跟许多年轻人一样向往繁华热闹的地方。那里彷佛是另外一个世界,只要他想,就有用不完的自由与刺激。
比如包括………跑给警察追。
曹通拼命逃窜边骂,这他妈的也太刺激了!
曹通摆的是路边摊,专卖咸酥鸡,开业三个月还没收回老本,就先被警察大人开一张两千四的红单。那一个肉痛啊,一天净赚才刚刚勾到四个小朋友的裤管脚,做白工不说,还倒赔进去。
‘哔哔—!!’
管区叼著小红哨子催命符似的直吹,拿出比抓十大通缉要犯还激动的破嗓大喊:「不要跑!!给我站住!!」
摊贩之间这时候都很团结一致,长长一条街不止通两头而已,各出入巷子口但凡有那麽一丁点风吹草动,小贩们便宛如一群机警的麻雀,叽叽喳喳地传递消息,很快就一窝蜂全散了乾净。
这一晚曹通没别的话说就是倒楣!他估量著街头街尾巴的距离,想占中间的位置,这麽一来不管警察从哪头开始抓,他都能有空档往另一头溜。
可惜千算万算不值天一划,曹通确实提早霸住了一个好位,不远处听见哨音他就立刻收拾起来,连客人钱也没来得及要。但惨就惨在曹通做的是咸酥鸡不是卖衣服,包袱卷卷打包拎著跑。一台摊车上要摆一大锅油吧?要两三桶小瓦斯吧?要沾粉要备料要小冰箱吧?於是,曹通急著往反方向推车,却没注意到夜黑风高,台北市那惨绝人寰的坑巴马路,他连人带摊车一个大踉跄。
毁了!车轮子坏了!
曹通又气又急直飙国骂,当初他创业本钱不够所以买得是三手货色,自己修修补补凑合著用,谁晓得竟然在这时候掉链子?!
所以曹通只能双目赤红眼睁睁看著别人一台台『超车』,几个早就看不过曹通生意好的人,甚至还故意往歪一脚的车轮上撞。曹通气得要抓狂现下又没时间讨回来,有那个力气还不赶紧推车第一!
於是曹通眼睛死盯著大锅炉里一晃一盪的滚滚热油,硬生生将陷下去的一边车脚用自己全身的力量扛顶上,闷著头向前进。
「还跑!叫你不要跑还敢跑!再跑罚三倍!!」
管区的喝斥声紧追在後,曹通满头满身大汗,汗水流进眼睛里咸得他快睁不开,可是他必须咬牙撑下去。月底就要到,房东放话说了不许再拖欠。
曹通勉强扭脖子往後面看,简直已经是哀鸿遍野,被开罚的摊主再气恨也不敢找警察麻烦,只好把眼光往曹通这边扫过,带著浓浓怨毒,最好把所有人全拖下水陪葬。
曹通不小心与其中一名员警对上眼,那边立刻喊:「别跑!停下!!」曹通哪里肯停,反而更卯足了劲。可怜他手臂夹住倾斜的车把子,车体四分之一的重量就这麽直压下去,疼得他忍不住倒抽气,筋肉好像要绷断那种裂痛。
就在这时候,他看见前方有一家店面边上开了一道口,不知道是空地还是车库。按平时曹通几乎不走这条路,而且他也早不晓得开溜到哪里去了,哪可能如此狼狈。
没时间再犹豫,曹通当机立断往那道破口奔去,有了明确的目标与希望,他忽然充满爆发力一样三两步向前冲!
‘唧——!’一声极度刺耳,曹通惊险拐进空口中,他再承受不了手臂麻筋一抽,又‘碰!’一下,车轮轴直接断成两截,金属铁片撞击在水泥地上,拖出好几条白色刮痕。
曹通痛得右手抱住左手,热汗立即成了冷汗直流,然危机尚未解除。他猛一抬头警戒四周,却看见一个穿著白色厨师服的男人正好从驾驶座出来,一双眼睛睁得大大,明显惊讶得愣在原地。
还不是最惨的,曹通顺著男人的目光看去才发现,他的摊车撞凹了人家的车头板金。
这一瞬间,曹通心想:啊,果然是车库。
「那个…嘶……」想跟对方扬手打个友善的招呼,结果手臂根本抬不起来。曹通边忍痛一边硬挤出一个扭曲的笑脸,操著台语口音讲:「歹势哈,借我躲一下警察。」
男人眉头皱得紧紧,紧到曹通担心对方会不会抽筋。这时外头传来急吼吼抓人的吓阻声,车库里的白光灯亮著,洞口大开。照情况一旦警察巡逻过脑袋一转,便能来个甕中捉鳖。
声音越来越近,曹通跟著越来越紧张。想这男人一声不吭,该不是等警察来才大呼小叫耍阴的吧?可都跑到这里来了,要他现在跳出去自投罗网同样办不到。曹通甚至起了一个念头,乾脆学电影挟持对方,掏出切肉用的菜刀架脖子上威逼不准出声!
正犹豫著要不要动手,下一秒便听见轻轻‘啪’一声,车库灯熄灭了。
曹通一呆,原来这是感应灯?警察叫叫嚷嚷地快步经过,半点停滞都无。
哨音哔哔逐渐远离,一片突兀的安静宛如战後残寂。没人敢在风尖浪口上回来,附近派出所和摊商们都有心照不宣的默契。什麽时候查缉不能说,除非临时有长官交代,否则一个月来几次,都是固定的。
曹通这下尴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