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摇晃空酒杯的手,萧子聪黯然回头,酒光四溢的双眼崩出赤红的花火,眉间的阴云越剧越浓,转瞬乌云密布。酒保脊背发凉,冷汗从脸上流入脖颈,眼前的客人看起来就是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
果然,停滞空中的酒杯怦然落下,砸的酒保心尖直颤,那可是店里质地上佳的酒杯,就这么无缘无故的毁了,罪孽啊。
“你什么意思,担心我喝酒不给钱?怎么,瞧不起我啊,我长的像付不起酒钱的人吗?告诉你,立刻把我要的酒上了,否则,你信不信老子今天拆了你家招牌。”
酒杯崩裂的声音以及随之而来的大声咆哮,引得酒吧内许多人侧目。酒保恨得牙根痒,依然谨守职责,满怀歉意的解释:“先生,您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思。”
“没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看我没找到钱包以为我付不起帐?你有没有听过瘦死的骆驼就是瘦死的,你知不知道牛皮吹破了大天有美国nba乒乓球队顶着...”
酒吧昏暗下的一隅,一个顶着爆炸头的红发女郎,悄无声息的注视着这场闹剧。在她黑如烤漆的烟熏妆下,轻啜香槟的嘴唇被大红色唇彩覆盖的触目而夸张。一身的朋克服,外加脖子上缠着的数米金属链,让她看起来比摇滚青年还要热血。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吓死人,再顾吓死鬼。
漫扭腰肢,煽起阵阵阴风。在萧子聪都不知道自己胡说八道些什么的时候,一阵兰香从背后袭来,香气沁人心脾,搅动了萧子聪麻木的神经。
“把酒给他。”沉静如水的声音,让萧子聪和酒保同时望向女郎,两人脑袋又同时出现一个大大的问号,“咦,从哪儿蹦出一只火鸡?”
酒保面露难色,小心应付道:“小姐,您看...”
“把酒给他,他今晚上的酒钱算我身上。”声音依旧沉静如水,连个多余的气泡都没有。
酒保如释重负,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差点把水泥地面砸出个坑。既然有人付钱,那你就喝吧,喝的越多越好,喝死拉倒。想到这儿,酒保发现自己犯了个错,不对,不能喝死,喝死我们就少了个客人,还是活着吧,活得醉生梦死。
“酒逢知己千杯少,既然这位火鸡...啊呸,既然这位姑娘盛情相请,伙计,我刚才点的酒不要了。”
酒保微笑点头,心中默念,还算你有点绅士风度,不花女人的钱。还没念叨完,一句毁三观的魔性声音就钻进了酒保的耳朵,“我刚才瞅到你们酒单上有82年的干红,去,先给我开一瓶。”
酒保头皮一阵发麻,先小心翼翼看了眼萧子聪身边的女郎,见女郎点头,酒保原地立定,标准军姿向后转,迈着正步去拿酒,边迈心里边骂不要脸。此刻,那个魔性的声音又飘了过来,“伙计,要不,先开三瓶吧。”酒保一个趔趄,差点滚出去。
莫许杯深琥珀浓,未成沈醉意先融。萧子聪觉得,李清照以前肯定也喜欢喝红酒,否则为什么会写出这么贴切的词句。这82年的干红就是比那首歌要好,起码不上头。举杯把盏,不觉间两瓶酒已经了肚,萧子聪眼皮很沉,舌头开始打哏,视线也变的恍惚。手里的红酒杯不停摇晃,旋转在昏暗的灯光下,如同鲜红的血液。
“姑娘,你...你叫什么来着?别说,让我想想,喔,我想...想起来了,你叫橙子,对...对不对。橙子,你爸妈怎么给你取...取这么奇怪的名字?他...他们怎么不叫你苹果,怎...怎么不叫你香蕉,干嘛非...非叫你橙子?”
女郎轻啜着手里香槟,浓妆艳抹的脸上涌起一丝青涩,“橙子这个名,不是父母取得。”
“不...不是父母取得?哦喔,我知道了,是你心上人取的,对不对?”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不...不这么认为,难道还是因为你喜欢吃...吃橙子就叫橙子啊...哈哈...”
“对呀,我喜欢橙子所以就叫橙子。你不喜欢吗?”
“我?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我...我喜欢王小琪。”
“王小琪?这是一个人的名字吗?”
“她...她是我...我老婆。”
“那她现在人呢?”
“(沉默)我...我可能...可能把他弄丢了...”
……
橙子见过很多人哭,但是她从未见过一个男人的眼泪在眼眶打转,转了二十分钟,硬是给闷回去的哭法。眼前这个睡如死猪却死抱住她大腿的男人,让她觉得,如果这家伙不是一位影帝那肯定就是一朵奇葩。
夜深了,酒保礼貌的走向前,问道,“小姐,需不需要帮忙?”
橙子一口干掉萧子聪酒杯里残余的半杯红酒,擦火点燃一支香烟,平静的说道,“帮我叫辆车。”
萧子聪喝多了,几年来喝的红酒加起来都没有今天晚上喝的多,三个空荡荡的红酒瓶依次排列,标榜着萧子聪的赫赫战果,同样,也让一直平静的橙子在结帐时变的不平静。躺在出租车的后排座位上,萧子聪睡得甜恬而安静。时光匆促,改变了太多太多,曾经王小琪眼里的那些美好,正一个一个的消失,萧子聪酒后不闹事,成为王小琪记忆碎片里为数不多的一个优点。若爱,缺点也是优点,若不爱,圣人站在面前你都觉得是个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