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蓝田日暖玉生烟 (2/4)

默坐下后，端起板凳上放置的紫砂茶壶，替老爷子倒满茶水之后，再给我和他自己添上，一边添加还一边自嘲道，“跟师父那么久，我看书的时间都不多了，听你们聊聊天，我也好多涨一些见闻。”

老爷子笑笑，对我道，“你觉得金庸小说里谁的武功最高？”

我立刻回道，“2001年，金庸先生去浙大的时候，就有人问他小说中那个主角的武功最高，金庸说，这个不太好说，男主角他最喜欢令狐冲、杨过、萧峰。武功最高就不好说了，不过郭靖武功是很好的，算是第一吧。郭靖为国为民，我是很佩服的。”

老爷子顿时大起知己之感，抚掌笑道，“哈哈，我也是蛮佩服的。哪那么多的人物，你最喜欢谁？”

“郭靖吧！”我说完，“我看的第一本小说就是《射雕英雄传》，当时惊为天人，小时总觉得一生的际遇之奇莫过于此。天资愚钝的郭靖，平平无奇，但初入中原，遇见黄蓉之后，武功日渐突飞猛进，更让人钦佩的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胸襟。郭靖、杨康，以靖康之耻为篇，郭靖更是长在大漠，成为成吉思汗的金刀驸马，最后成为蒙古人的那颜元帅，甚至若是攻下南宋，还会被成吉思汗封为南王。我看过之后，总感觉比真实的历史更让人热泪盈眶。”

老爷子蒲扇似的手拍着右腿，回味道，“我年轻的时候，在香港办事。那时《香港商报》上刚刚连载《射雕英雄传》，写到了郭靖一箭双雕，成吉思汗托付金刀，对他说‘咱们蒙古有那么多的好汉，只要大家不再自相残杀，连在一起，咱们能叫全世界都做蒙古人的牧场’，那种豪气干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在香港一呆一个多月，身上赞下的钱都去买报纸来看，回到大陆之后更是念念不忘，好在那时候香港的报纸都会送到大陆，我每天都盼着能够看到一部分，算得上是大陆人最早见到那本书的人了。”

我犹记得金庸是一九五七年到一九五九年在长城影视作编剧的时候连载的小说，原来那时候他还去过香港，联想到那时候的背景，看来他去香港做的事情很不简单啊！

“我倒是对最后的场景记忆颇深。”邢默在旁说道，“郭靖对成吉思汗说，人死了埋下去，占多少地呢？成吉思汗拿着马鞭在地上画了个圈子说，也就这么大！郭靖说，那大汗杀那么多人，占这么多地，又是干什么用呢！却问的成吉思汗默然无语。”

老爷子说，“郭靖为人鲁钝，他不知道自己做什么，就跟着自己心目中大大英雄去做。小时候长在蒙古，成吉思汗养他母子，对成吉思汗有孺慕之情。当成吉思汗给他金刀，说出让天下都做蒙古人的牧场的时候，少年人初生牛犊，自然对他五体投地。当在华筝和黄蓉中挣扎的时候，明知道喜欢黄蓉，却想到曾经跟华筝定下了婚约，金刀驸马正是成吉思汗跟他的一个约定，成吉思汗说过以后会像亲生儿子一般对他。

而后进入中原，听说了岳飞的事迹，想到了大英雄、大豪杰的抗金志向，他不聪明，只知道他们做的肯定有自身的道理，拿到《武穆遗书》的时候，已经毅然决定扛起大旗。而后随成吉思汗远征花剌子模，挽狂澜于既倒，攻下了撒马尔罕城，却目睹了蒙古人屠戮百姓的惨状，从小被教导要侠义为怀，如今见到母子相抱被自己手下砍杀，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成吉思汗还在一旁说道‘杀得好’，那时候他内心该是多痛苦。

他得知成吉思汗要攻南宋，连夜要带母亲会南宋，成吉思汗赏他的东西一概留下，连一直贴身随他的金刀都一并留下，成吉思汗曾让他用这把刀为他杀敌，成吉思汗逼着他的母亲自杀。正如郭靖说的，你养我教我，却也逼死我母亲，这些往事也不必再说了。”

邢默叹道，“成吉思汗攻打南宋，南宋君臣昏庸，郭靖要么害死母亲，先成为不孝之人，要么听从成吉思汗的命令，还可被封为南王。尤其是拖雷对郭靖说，攻下南宋之后，你可以好好待那些南人。那一刻我都被说服了……”

言下之意，颇为敬佩郭靖。

我看过很多小说，主角都是身负父母血海深仇，一路上学艺报仇，报完了仇也就结束了，颇为感慨的说，“也多亏郭靖的杀父仇人在刚入中原不久就被郭靖杀掉，小说也才不拘泥于儿女情长，给我们呈现了大气磅礴的场景。我记忆最深的，就是郭靖母亲自杀，自己与成吉思汗决裂，蓉儿又生死不明，回中原路上，回思自己一生的作为，自己学武功杀人是对是错，自己为了报仇领军攻城却害的全城要被屠戮殆尽，自己为救撒马尔罕城却害的蓉儿离去，之前做的事情没有哪一个开心的，这一生做的事情是对还是不对。当我看到那一段的时候，深深的被打动了，我在想，自己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

老爷子也说，“后来再看《神雕侠侣》的时候，郭靖镇守襄阳，说的那个‘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那时候犹如醍醐灌顶，这才知道自己一声侠义所为。儿女情怀是小，为国为民才是好男儿。”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爷子很畅怀的举起杯子，一同饮下了一杯茶水。也是聊得兴起，口舌渐干，这茶水尝起来甘之若醴，令人舌低生津，清香满溢，精神也旺了些。

老爷子倒是意犹未尽，当下把手中的书卷放在案几之上，轻轻拍了拍，说道，“哈哈，好久没说的这么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