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故事有浓有淡、有美有丑,却都是一种无价的累积。宿冬尘之所以是宿冬尘,也是可贵在于这份累积,所以他欣慰、喜悦,云清也走入这条路;所以他心疼、感慨,云清终究走上这条路,是命的摆布,是情的造化,谁都说不清楚。
宿冬尘将那张纸折叠起来,慎重的将它收入怀里,拉开门,走到客栈走道上,喊道:“小兄弟,麻烦一瓶桂花酒,送到地字一号房来。”
今夜,宿冬尘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夜已深了,计家的凉亭下却仍有人。
云清端着一块破烂的砚台,上面磨着将干而未干的墨,草杆似的笔头在砚台上打滚蘸黑,在一张纸上涂抹起来。烧得只剩半截的蜡烛上,燃着微弱的烛光,隐约照在潦草的几行字上。云清写得很慢,几乎写完一个字就要想好一阵子,才又落笔写第二个字,他只剩一张纸,必须谨慎思索才落笔。
一个时辰后,云清终于放下笔,捻熄蜡烛,低声道:“快玉手快下来吧,今天不是初一十五。”
席玉灵低声笑了笑,脚尖在瓦片上一勾、一翻,整个人便从凉亭上倒掉过来,对着云清道:“你的耳力竟不差。”
云清苦笑道:“我的轻功不如前辈你,但是每日跟着宿前辈,耳力倒还算应付得了。”
席玉灵点点头,意有所指地道:“可今夜只有你来。”
“是。”云清点点头,双手将桌上那张纸递给席玉灵,道:“我已下定决心,独自一人去闯闯,唯有一件事放心不下,却也该放下了。”
席玉灵接过那张纸,叹道:“造物弄人,江湖儿女的情,本就是无常的,我已算是幸运的了。”
云清看到席玉灵将信收好,笑容才渐渐变得温柔,道:“正因无常,才显得可贵,今日丢失的魂魄,也许我能在别处找回来。”
席玉灵这时候才认真地打量起云清,她没料到云清拥有一份令人骄傲的坚强,席玉灵欣慰的拍了拍云清的臂膀,道:“此去珍重。”
云清拱手道:“就此别过。”语毕,两个翻身便上了墙,消失在夜色中。
席玉灵坐在凉亭下出神,她在想什么?是回味过去与计桑田的相遇?还是想念远嫁开封的女儿?抑或是想着云清与计嫣华这段未果的情感?席玉灵伸手从怀里拿出了那张纸,纸并没有对折收起,几行字映在月色下,有些萧瑟、有些洒脱:
“夜未央捻残烛
睡语连声促细雨打窗懒看浮萍嘀咕
余香犹在梦里几度还魂馈君明珠
别青山向江湖
烟波飘渺处伊人疏影奈何斜柳低拂
薄雾散尽舴艋横渡满上水酒一壶”
席玉灵低呼一声,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叹息。
无痕风云清,情岂可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