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彼此的时节,年年生生不得而见。
离开枫和苑几日,苑内腊梅全开了。天光水蓝,云层稀疏,这日将是天清气朗,日暖温煦。
穆衍风在满苑扑鼻的腊梅香中静静走过,踩着枯叶与花瓣,穿过小桥流水,像是带着心上人,走过细水长流的一生一世。
房屋宽大,却并不堂皇,红木长案,格子柜上无甚物件。穆衍风不比于桓之,喜欢耐着性子翻书卷读。他好动好武,毕生的造诣都在武学上,也确然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高手。
穆衍风与南霜一般,向来过得开心又自在。他一直以为自己很是圆满,而他现在觉得不然。
其实他这一生直至今日,才算是有些圆满了。
他俯身将萧满伊轻轻放在床榻上,为她掖了掖被子,又转去柜子里找来草药与绷带,将她手心的伤口用药敷了,再用带子缠上。
他从未做过这样的细致活。萧满伊的出现,怕是打破了穆衍风许多惯例。
第一次为人包扎伤口,第一次与人吵架,第一次拥人入怀,第一次笨拙地帮人拭泪。
穆衍风寻了根凳子坐在床前,他垂眸叹了口气:“床被你占了,我睡哪里好呢?”良久,他又道:“没有床,我只好在这里守着你了,你好好睡,杏花手链在,我也在,别再害怕了。”
“你这一辈子,无父无母,师父也去世了。你本来坚韧,是个蒸不烂,煮不熟,响当当的铜豌豆。不过做人么,就要有个做人的样子,有个人放在心里牵挂,是件顶幸福的事儿。还好你遇见了我,日日都过得开心。嗯,还好你遇见了我,以后有我一直牵挂你,不管你去了哪里,黄泉也好,天宫也罢,也总会是开心的……”
门外忽然传来细碎的敲门声,穆衍风将萧满伊的手握了握,起身去开门。
日破云出,天外层云舒卷。
门外站着南小桃花,她还穿着昨日的劲衣,双眼通红,眼底泛着黑晕,见着穆衍风勉强咧嘴一笑,唤了声:“大哥。”
穆衍风瞧见她的模样,亦笑了,说:“霜儿妹子睡不着?”
“嗯。”南霜点点头,“睡不着,我来瞅瞅烟花和大哥。”她顿了顿,咽了咽口水,似要把苦楚都咽进肚里,唯留一抹勉强的微笑在唇边:“大哥还难过么?”
穆衍风亦勉力笑了:“不难过。霜儿妹子也不要难过。”
“嗯, 我也不难过。”南霜道,“我就是睡不着,来找大哥一起聊聊烟花的事。”她说着挠了挠头,“不知怎地,就忽然很想聊聊。”
穆衍风一怔,良久点头道:“嗯,好。”
在起身去开门的刹那,穆衍风没有看见,有一滴泪水渗出萧满伊的眼角,滑过脸侧,渐渐干涸。
第51章 ...
*
“我记不清初相遇时的具体情景了。”穆衍风说,“我和她的事,总是她记得比我多。”
即使是晴天,空气里也有化不开的寒意。腊梅参差在枯枝间,芬芳袅袅。一弯池水曲折流向外苑。
南霜与穆衍风就在池水畔的腊梅树旁,泥地沾了夜雪,还有些发潮,两人似无知觉般盘腿坐于地上,不管不顾地说着话。
“我只记得第一次见她时,她在跳舞。”穆衍风拾起根枯枝,在地面画了个菱形:“舞台是这样的。她那时还很威风,得意洋洋地与人说,若她跳满整个台子,便与她些银两作盘缠,她要游历天下。”
“嗯。”南霜点点头,“烟花一直很威风,她的惊鸾曲跳得好看,水袖舞一舞,整个台子都是她的身影。”
穆衍风冲南霜一笑,目光停在迎着阳光的一束花枝:“那年我站得远,没有看清。后来见她水袖如飞,果真跳得好。我心里想,这小姑娘自己出来赚银子,也是个苦命人,便随手掷了包银两给她。结果第二日,却有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上门找我……”
“那小男孩是烟花扮的吧,我瞅过她扮男装的模样,真是又威风又好看。”南霜咧了咧嘴牵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眼神却不由落在地面。她亦拾了根枯枝,在菱形的舞台旁,画了个碗,“那时我在凤阳的醉凤楼见她,她也在跳舞,跳得可真好看。水袖一下子舒展开,像节日里的烟花忽然绽放在夜空。后来我便叫她烟花。她很生气,因为她把烟花理解成了烟花女子。”
“有一次,满伊来找我,说衍风,我虽然常常去烟花之地跳舞,也不过是为了赚些盘缠,活得威风一些。有的事情,不得已而为之,你可千万不要把我与烟花女子混为一谈。”穆衍风低低笑了两声,“想必她心里,对烟花这个称呼,是极其忌讳的。”
“嗯,她为了报复我,就唤我作祸水,我也不介意。我觉着名声都是身外物,她叫我祸水也挺亲切。后来我们做了朋友,她说从今以后,不叫我祸水,要唤我桃花。我心里还觉着有些遗憾,毕竟只有她一人唤我祸水,独一无二的。”
“她这丫头,时常自作多情。不管不顾给人起些称呼,自来熟。”穆衍风苦笑着皱皱眉。
“她唤我桃花,我骗她说我习惯了叫她烟花,改不过来。其实我不是改不过来,我觉着烟花这名字跟她合称。她跳惊鸾曲时,像烟花绽放一般,她长得也如花一般好看,脾气也跟烟花一样咋咋呼呼的。”南霜抬起枯枝,指了指泥地上画好的碗,“我在凤阳的喜春客栈顺了个碗,烟花说,我瞅到好东西就顺。其实有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