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倒是成了个泥人儿了。轻易动弹不得。”凤姐听得这话,虽心内有些不爽利,到底不过哼了一声,又令取来一个匣子,令春纤悄悄儿收着,道:“老太太、太太都与了赏赐,我倒不好面上再露出来。这些个东西,你只管收下,便是日后有什么事儿,也只管说与我。”
春纤忙要推辞。
凤姐却不是那等黏糊的,本就雷厉风行,端得是那等说是一便是一,利落干脆得紧的。又有平儿在旁说话,春纤只得收下,心下且想了想,便道:“先头那肮脏东西供在菩萨佛祖面前,就是减了阴祟,可见这神佛阴司也是有的。奶奶若因着拘束,想着早些好转,不如积点子阴德——不拘什么寺庙庵堂的,与些子银钱做些舍粥舍饭的事儿,想来也能更好些。”
听得她这么说来,凤姐却是沉默了片刻,才慢慢着道:“这世间当真有那阴司地狱不成?”
“奶奶且想一想,先前那魇魔是怎么样的?却是绞了那五个鬼与纸人放在一处的。这世间当真有这个,我也没见识的,私心想来,大约这阴司地狱也多半是真的。”春纤只做有些惧怕的神色,又道:“况且我旧日也听过一句话,说是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这样老人家的话,总归有些道理的。横竖也不曾花费什么,便眼前瞧不见,只大姐儿并日后的哥儿好罢了。”
凤姐自嫁入贾家,如今不过一个女儿,素日也是爱如珍宝,又盼着能生下儿子来,身世越加稳固,自然乐意听这样的话。何况,春纤所言并非没有道理,那魇魔的法子,平儿原细细说与自己了的,且又有早年可卿梦中托付一事——既然世间有鬼,那么阴司报应自然也是有的。
想到这里,她忽而想起旧年在水月庵内做下的那件事。饶是素日刚强,这会儿形容如故,凤姐心中却不免生出几分慌乱来,又想:后头自己也是做了几件包揽诉讼的事儿,虽有轻重不公之别,到底不曾伤了性命,也还罢了。只那守备之子并张金哥的事儿,总要描补一二才是。
由此,凤姐便也无心再与春纤说道,只不过两三句话,便道乏了,令平儿将春纤送一送,自己则躺回榻上,仔细想了半日,心内才隐隐有些苗头。
且不说凤姐这边儿如何,春纤与平儿说话却是颇有几分投合。说来,在这府中平儿原是与鸳鸯、袭人情分最好,不为旁个,不过是彼此性情相投,身份也是相当。然则,今番春纤言行之中透出的意思,倒也合了平儿的心,又有前头的那一件事,越加在心底添了几分亲近之意。
由此,平儿思量再三,终究拉着春纤到了一处僻静地方,瞧着左右无人,便低声道:“你们姑娘素日紧守门户,不过偶尔于各处走动走动。这原是林姑娘的好处。只是从今而后,林姑娘若遇到了赵姨娘,千万避让着些。”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终于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