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一小时後,车队将他们送回皇宫,下车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整片宫殿沐浴在大片金红的光芒里,让人有种暖洋洋的幻觉,几乎忘了现在不过是暮春时节,夜半凌晨,偶尔还会下霜。苏朝宇睁开眼睛,江扬吻他的睫毛,笑著问:“作美梦了麽,我的朝宇?”
真是穿越,苏朝宇记得海神殿事件以前,重伤的自己在医院醒来的时候,身边的江扬也曾经说过一模一样的句子,他眯起眼睛看那漫天晚霞,含笑点头:“梦到与你相爱,结婚。”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被送入了专门的休息室,江扬仗著这是皇宫的私密区,暂时没有记者也没有摄像镜头,任性从後面抱住苏朝宇的腰,下巴支在苏朝宇肩膀上,侧头用嘴唇蹭他的脸颊:“嗯,的确是美梦,要不要我掐你一把,证明这梦不会醒来?”
苏朝宇不理他,任晚风吹在脸颊上,始终固执地仰著头看那变幻莫测的火烧云:“不,梦里的婚礼,要放很多鞭炮,车队是亲朋好友凑出来的,什麽牌子都有,但是最贵的也抵不上刚才那辆的零头,一大群人热热闹闹地迎亲、包饭店吃喜宴、想很多刁钻古怪的点子折腾新人,最重要的是……”他深深吸了口气,使劲眨了眨眼睛,接著说:“……爸爸给我主婚,可是他那样一个干了一辈子技术的工程师,一点也不会说漂亮的主婚词,傻兮兮地念两遍我们的结婚注册证明,妈妈笑得脸都红了……你知道吗,我妈妈年轻的时候,比任何一个电影明星都漂亮……”
江扬感到怀里的身体正竭力抑制著颤抖。他父母双全,对於苏朝宇的悲伤,他了解却缺乏感同身受,只能紧紧地搂著他的爱人,试图让他知道,至少从今以後,他再也不会是一个人,再不会觉得,天地之间,没有依靠。
他的朝宇当然明白,他没有回头,紧绷著的身体却在他的怀里放松下来。飘著浓烈的花香的空气仿佛有种特殊的魔力,让他们都不想说话,只想就这麽一直待著,直到天荒地老,沧海桑田。
两个人就维持这样的姿势,在落地窗旁边站了好久,直到夕阳落下,整座宫殿整座城市渐次亮起灯火,小小的飞虫聚成团,围著廊下精致鎏金的宫灯转个不停,宫门已经打开,受邀参加婚宴的贵宾开始入场,他们才换了夜礼服出去迎宾。主婚的皇帝和皇後只是象征性地出来了一会儿,跳完第一支舞就先行离开,江扬一晚上忙得像陀螺,必须要给七大家族、四大法王家族的重量级人物送他们的结婚蛋糕,向所有重要的贵宾敬酒。好在程亦涵事先已经准备好了调配得跟葡萄酒十分相似的葡萄汁饮料,新郎官江扬才不至於为这一夜狂饮,付出住院一个月之类惨痛的代价。
大多数贵宾苏朝宇只是在电视里见过,完全靠婚前的恶补才能勉强记住七大家族族长、四大法王及其继承人的名字,除了比较熟悉的江家、秦家、彭家主要人物以外的其他人,还往往存在弄混名字和脸的可能。所以他全程跟在江扬身边,乖乖的,一步也不乱走,因此得以在江扬跟他们寒暄的时候充分地了解新任的玄武王──在乔洛麟自杀之後,残存的玄武王室推选了四十七岁的乔洛哲继任。这位帝国科技大学的空气动力学助理教授显然对这顶王冠有点不大适应,那双隐藏在高度近视眼镜後面的眼睛总不自主地露出些许慌张。乔洛哲的夫人姓云,出身七大家族中的云家,算起来要管江扬的姥姥、也就是首相和秦月朗的母亲叫姑姑,江扬对这些复杂的亲眷关系了如指掌,乖巧地叫了好几声“表姨夫”,弄得这位新玄武王紧张得脸都涨红了,苏朝宇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强忍灌了好几杯葡萄汁进去。
青龙王郁无忧早已失势,但是这样的场合,他照旧可以漂亮体面地和一大群贵妇小姐跳舞谈天。甚至,皇後在的时候,他们还讨论了好几句关於四百年前某位藏书票设计家的作品辨伪的问题,只不过昔日的权倾天下已成浮云,如今麽,说得堂皇便是闲云野鹤,说得难听便不过是金丝笼里的雀鸟而已了。
罹患帕金森氏症多年的白虎王卓雍自然不能出席,实际代理卓家实权的卓淳也没有来,只是派小儿子卓缜送了一份大礼;朱雀王裴坤山是皇後的亲生父亲,原本在四大法王中的地位就最高,自然不会屈尊出席小辈的婚礼,不过作为其继承人的彭耀不仅全程出席,还亲自担当苏朝宇的“家长”,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等同於向布津帝国的整个贵族阶层宣告,裴家、彭家已经与江家、秦家形成了密不可分的坚实联盟。
不过婚宴上的苏朝宇想不到这麽多,他能做的不过是劝彭耀少喝几杯,劝苏暮宇多喝几杯而已。到最後结束时,彭耀和苏暮宇都醉了,一个抱著他美丽的小阿姨抹眼泪,另一个则昏昏沈沈地被江家的小儿子装进车里直接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