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火枪这么厉害,张光翠张大了嘴巴,仔细观察着。他还根本没有发号施令的机会,清军的第一次进攻便被击退了。盾牌、盔甲在近距离的火枪攒射下如同虚设,除了增加了士兵攀爬灰坡的难度之外,似乎没有别的作用。
不对,不是火枪厉害,是殿下的办法厉害。张光翠不由自主地回头望了一下第二道防线的阵地,王旗正昂然矗立,迎风飘扬。他的脸上不由掠过复杂的情绪,明火枪他不是没见过,明清两军都有,除了三顺王手下可能有成建制的火枪兵外,其他部队都是作为可有可无的辅助兵种加以使用,而且在野战中都不重视。
如此这般的轮番不停地攒射,再加上地势险要,有壕沟和栅栏阻隔,清军想冲过来,就用无数的尸体来填吧!张光翠露出了一丝冷笑,替山下的清军感到悲哀。
“将军。”一个部将凑过来提醒道:“要不要派人出去收首级?”
啊,张光翠思绪翻腾,竟然忘记了这件事情,他稳了稳心神,威严地挥动手臂下令道:“刀斧手出阵,把敌人的首级全部收回来,点清数目后立刻向殿下禀报。”
梯子被迅速搭上棚栏,一百多手持刀斧的明军士兵登梯翻过,再越过七八米宽、五六深的壕沟,向着倒地的清军尸体和伤员挥起了兵刃。濒死的、绝望的惨叫和咒骂在刀光血影中响了起来,一颗颗血肉模糊的人头被抓着辫子提了起来,无头的尸身凄惨地或趴或仰,血汩汩流淌,渗入了浮土。
火枪攒射打死打伤了两百多清军,竟还有一百多是在陡坡逃窜时被挤倒践踏而造成的伤亡。超过七十度的陡直土路,浮土又厚,使得上山艰难,下山也困难无比。正常情况下需要手杖步步支撑,绷着全身肌肉,脚趾带着全身重量顶在鞋尖最狭小的一面,走不上几步就疼痛难行,疼到每挪一步都几乎要咧嘴大叫。
清军也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地形地势下作战,缺乏经验,被火枪居高临下的一顿猛轰,前队后退,挤压了后队,在陡直的山路上本来是稍微退却,重新整顿阵势,却立刻引发了挤撞和践踏。在灰土扬场,视线模糊的情况下,竟至完全崩溃。
尸体和伤兵沿着陡直的山路一直延伸出去老远,尽管脚下艰难,但明军的刀斧手却不想落下一颗首级,用刀尖和斧柄撑持着往下走,毫不留情地收割着血淋淋的人头,剥脱着尚能使用的衣甲和兵器。
山下,清军经略右标中营游击王进宝正望着山上的王旗咬牙切齿,听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千总在汇报第一次进攻的情况。山路陡峭,浮土扬尘,壕沟阻挡,火枪攒射……这些固然是困难,但一下子死伤了这么多人,还是令王进宝忿恨不已。
张勇简拔而起的军官中,最出名的当属赵良栋和王进宝,也就是鹿鼎记中韦爵爷的义兄。其中赵良栋已经被提升为云贵总督衙门督标中营副将,离开了张勇的帐下。只剩下王进宝还归属张勇指挥,无疑也是张勇手下最得力的大将。
如果以谋略来衡量,赵良栋高于王进宝;如果用武力的标准,则王进宝要胜过赵良栋。在战阵厮杀中,王进宝经常身先士卒,手持二钧重铁鞭冲锋陷阵,十分勇猛。
作为目前张勇手下最得力的大将,先锋官自然非王进宝莫属,他当然也踌躇满志,渴望着再建军功,高升一步。但首战即遇挫,且败得稀哩哗啦,却着实令王进宝愤怒而不甘。
“山路陡峭可钉木桩以便扶持,步步登攀,直抵敌军壕沟。”王进宝压制着心中的怒火,沉思了半晌,提出了自己的办法,“咱们西北健儿善射,可先以弓箭远程杀伤敌人,再伺机猛攻。”
虽然还有困难没能解决,但战场上哪有全都顺遂,将敌军制得无力还手的时候?攻坚如同攻城,用人命填出胜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何况伪宗室留守的王旗在上面,无形中又对王进宝构成了极大的诱惑。
清军突然起了一阵骚动,有咬牙切齿的,有张口咒骂的,有物伤其类的,还有捶胸痛哭的。原来是明军收割清点完首级后,又将一颗颗人头摆放到栅栏的尖顶上,象是示威,又象是嘲讽。
“马上砍伐木桩,猛攻敌寨,杀光敌人,生擒伪宗室留守,为袍泽报仇。”王进宝的眼睛都红了,吼叫着催促身旁的军官。
斩首三百零六级,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胜利,如果加上守军几乎没有伤亡,胜利的含金量又可大幅提升。朱永兴接到了第一道防线的报告,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但很快又沉下脸,似乎对张光翠如此处理首级感到不满。
可最终朱永兴还是没有说什么,一个时代的战场有一个时代的特点,这种血腥而残忍的处置方式让他感到不舒服,却是敌我双方都使用过,且并不认为特别过分的举动。既然有激励士气的作用,朱永兴也就不好在这个时候发脾气,挫伤明军的锐气。
“殿下,清军在山路上钉木桩,准备稳步进攻。”盏达土司刀白龙刚才震惊于火枪的威力,此时回过神来,半是提醒,半是询问般地问道。
朱永兴把刀白龙带在身边,是想让他见识一下明军的实力,用几场胜利来坚定刀白龙支持南明军队的决心。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龙还在没强大的时候,地方土司的态度便很关键,即使他们不派兵助战,粮草物资的接济也是退到边远地区的残破明军能否长期坚持的重要因素。
从刚才刀白龙的表情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