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很喜欢这种近乎私密的会所式的地方,这些地方总能让我回忆起年轻的时候,一次又一次撞见张晨和别人滚在一起。
时至今日,我依旧看不起那个明知道会撞见什么,还会担心对方酒醉出事,而急匆匆赶过去的二十多岁的陈和平,但我又再清楚不过,他是我的曾经,也是我的一部分。
如果我与他完全不同,就压根不会接受张晨,即使他抛弃了一切,来到鹿市,一遍又一遍地说,他很爱我。
“叮——”
电梯停了,门开了,我迈出了电梯间,沿着长长的走廊,去找张晨所在的房间,我轻轻地敲了敲门,无人应答,那一瞬间,我很想打个电话给张晨——我不想进去之后,撞见什么让我无法接受的景象,我宁愿给他时间,消灭所有的罪证。
但我的理智和我的冲动逼迫着我拧下了把手,眼前骤然一黑,又听见了“嘭——”的声响,房间的灯全都开了,彩带在半空中划开一道漂亮的弧度,洒在了我的身上,我看见了漂亮的气球、闪亮的拉环、白黑的蛋糕和蛋糕后面笑着的张晨。
他说:“surpr!”
我却重重地喘了口气,关上了背后的门,我知道此刻我应该表现出兴奋与高兴来,但却无法露出一个微笑。我走到了蛋糕的旁边,看了一眼上面精致的天鹅造型,说了一句扫兴的话:“今天好像不是我的生日,也不是你的生日。”
“开心的时候切个蛋糕吃,不是很好吗?”张晨的表情很疑惑,他像是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不高兴。
假如他是二十多岁,我也是二十多岁,我会相信他真的不知道,而如今他这般作态,在我眼中,不过是装傻。
能庆祝的地方有那么多,为什么偏偏选择在这里呢?他分明知道,我厌恶这种环境,也不至于忘记,我有多少次推开门,撞见他那点破烂事吧。
surpr?
no.
k.
房间内安静了几分钟,张晨拿了托盘,切了一块蛋糕,上面恰好带着一只漂亮的黑天鹅,他将蛋糕递给了我,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他说:“没吃晚饭呢吧,来吃块蛋糕?”
我接过了蛋糕,看了一眼,说了句:“谢谢。”
这句谢谢让他的眉头挑了起来,我看出来了,他也起火了,不过正压着。我这边压着火,他那边也压着火,好好的一次约会变得一团糟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会翻出过往的陈芝麻烂谷子,在大脑里不断地循环播放,也不知道为什么张晨每一次,都能精准地踩在让我不痛快的点上。
我拿叉子戳开了这只漂亮的黑天鹅,舀了一点奶油塞进了嘴里,味道还不错,但我实在不怎么喜欢甜食,就把蛋糕放回到了桌子上。
我刚放下托盘,就听见张晨问我:“不喜欢?”
“还好。”
“那就是不喜欢了。”
我没说话,张晨低着头,肩膀抖动了几下。我没有安慰他,他这人不会为了这点事去难过,他只是在压着火,但我猜——
“哗啦——”
不必再猜了,张晨伸脚踹翻了蛋糕台,精致的蛋糕砸在地毯上,瞬间变得难以入目。
我眉毛都没眨一下,张晨的反应,实在是意料之中。
他侧过头看着我,眼里没什么情绪,平静而镇定:“陈和平,你就不能哄着点我么?”
“在这个场合里切蛋糕,不吵架很难。”说完这句话,我也忍不住了,方才不想笑,现在却忍不住笑。
我们把彼此心知肚明的薄膜撕开了,温情脉脉瞬间变成针锋相对,我从未想过,我是一个如此斤斤计较的男人,我总以为岁月让我足够睿智和包容,但在张晨的面前,我仿佛还是那个二十多岁的陈和平,我与他又不尽相同,他比我来得幸运——他心里是想离开张晨的,而我,心里是舍不得张晨的。
张晨抹了一把脸,他退让了一步,主动做出了解释:“选这里是想给你个惊喜,我以前做错了一些事,让你一到这种地方,心里就不痛快。这次就想着,让你过得愉快些,以后回想起来,在这里我们开开心心地切蛋糕,而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他这番话说得十分诚恳,我却一点也不受感动,甚至有些麻木的漠然,我绞尽脑汁试图编造些感动的爱语,但实在无法骗过他,也无法骗过自己,到最后也只剩下两个字“谢谢”。
他不再看我,摸出了西服中的烟,低头点燃了一根,空气中弥散开熟悉的烟雾的味道。
他抽完了烟,将烟头捻进了烟灰缸里,他问我:“陈和平,我怎么做,能让你高兴一点。”
“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没有想明白。”我的脑仁又疼了起来,我不明白,为什么张晨这么乖地在我的身边,我依旧会不满足,还会被旧时的过往困扰。
张晨凑了过来,抱住了我,我也抱住了他。我抱着他,像是看到二十多岁的陈和平,他抓着张晨的头发通红了双眼,白花花的肉`体漫无边际,甜言蜜语钩织出漂亮的谎言,张晨扬起绯红的唇,问着那时候的陈和平“你跟我什么关系,你凭什么管我”。那时候的陈和平松开了手,毫不留念地转过了身,外面下着大雪,他在雪夜里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看不到行驶的车,也看不到还未归家的人,他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发誓再也不会管那个叫张晨的男人。
可现在呢?
他还是抱着张晨,不愿意说出尖锐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