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也不想让姜羡倪看轻姜鸿渐或者涂圣星。
姜羡倪好半晌没说话,默默地拿着铲子一下一下地铲着土,“中州魁首。”他品了品这几个字,心里无端生出一股苦味来,就像是他好久之前被周慕庭强行灌下去的苦药汁子再次翻上来一样。
“我是不是穷尽一生都赢不了他了?”
许壹摇摇头,“之前谁想到涂圣星能赢姜鸿渐呢?说句不该说的,姜鸿渐金丹的时候涂圣星不过区区筑基,他要是像你这样,哪能像今天一样扬眉吐气。”
姜羡倪难得轻快地笑了,“你这话说得,冲着哪边儿呢?”
“就这么个意思。”许壹把灵草装进盒子里,“我的意思不是说鼓动你铤而走险去报仇,只盼你不要妄自菲薄。不管你是什么打算,都要一步步慢慢来。”
“关于这个…我真的没打算跟涂圣星怎么着。”姜羡倪把东西收好,拉着许壹坐了下来,“我哥不报仇,那是因为这算是认罪伏诛;我不报仇,是因为仇人已经死了,涂圣星放过了我父母,我父母是被姜焕春拖死的……你说我要报仇找谁去报?”
接着他自嘲一笑,“要打也打不过,没准我到化神,人家已经飞升了呢?”
许壹心里震了震,没注意姜羡倪后面那话,没头脑地开始担心他要是一个想不开把姜鸿渐当仇人怎么办。他偷偷瞄了瞄姜羡倪的脸色,连他脸上一根毫毛的动作都不放过,“姜焕春?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继续在你哥这边呆着吗?”
“不了,我回去东陆。我虽然不喜欢姜家,有时也会看不起家里那些人,但是从小算是受家里的荫蔽,方能自大无忧地长到了现在。如今姜家倒了,姜家人却还没死绝,我要重建姜家。”
这番话掷地有声,绝不是以前的姜羡倪能说出来的,重建姜家,说起来轻松,可是做起来却是比登天还难。
“你怎么会有这么个想法?重建之事繁琐耗时,你的修炼怎么办?”这话太出乎于许壹的预料了,他和姜鸿渐原是计划着把他留在青山宗的。
“只能看着办啦!”姜羡倪笑着道,“我就是觉得东陆姜家莫非就要成为别人的传说里的一个小小尘埃吗?别人谈起涂圣星的时候,我们家就要成为戏本里的反派吗?姜焕春是大反派,领着一堆小反派挣扎之后仍是不敌正义之士吗?如果姜家就这么没了,那就真的没了,以后不会再有人记得姜家鼎盛的时候。它后期的确是很不好,可是它不该就这么变成别人故事里难看的一角。”
许壹的喉咙动了动,“你不必这样,真的,就是真的重建……也轮不到是你。”
“那是谁呢?”姜羡倪摇头,“我哥和我不一样,他在家里统共就没多少时间,自然没什么认同感。我……是最合适的人了。”
“这是你希望的吗?你想清楚了以后会面对的那些困难吗?”姜鸿渐忽然□□来,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站在药圃边上听他们说话的。他肃着脸几步迈过来,“你一旦决定了,就只有眼前路,没有回头的机会了。什么大道、长生,都会在无数的繁琐之中被消磨掉。”
“我知道。”姜羡倪目光炯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道理自幼先生就教了无数次了。”
姜鸿渐搭在许壹肩上的手紧了紧,继续道:“我不能帮上你的忙。”
“我心意已决。”姜羡倪垂眸道。
姜鸿渐沉吟片刻,他看着姜羡倪的目光就似初次相识一样,“那我就不拘着你了,你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吧。”
许壹偷偷用手肘打了姜鸿渐一下,正准备说两句圆场的话,然而姜羡倪抢在他之前应了好。话已至此,三个人心里都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触。一时无言,待好几杯茶下肚,姜鸿渐才再次开口,“明日涂圣星要过来,你看你想不想见他。”
“见见吧,”姜羡倪拇指和食指捻着茶杯,他缓缓地挪动茶杯,“我和他之间说起来还同生共死过,一声道别,总是应该的。”
姜羡倪没什么说话的兴致,摇摇头自己走了。目送着他的背影渐远,许壹便已经明白他已经和他们不再是一条路上的了。
人总是要选择自己的那条路的。
“真的就放他这么孤身一人回去忙那边的事情?”许壹的手不住地揉捏着刚刚随手扯的一片树叶。
“利弊轻重我们都说了,决定权在他自己。”姜鸿渐顿了顿,“我在东陆有些人脉,到时候请他们帮忙看顾着吧,其中的苦难之处,必然只有他自己去克服了。”
姜鸿渐脸上表情很淡,许壹撑着下巴看他半晌,道:“有时候我觉得你特别冷静,冷静的不像正常人。”
“是吗?”姜鸿渐微微动了动眉毛,“可能是我师父从小就给我讲道,再加上听了满耳朵的修道孤苦之类的吧。”
许壹扯住姜鸿渐的衣摆,“我有时候也会担心被你抛下,以后要更努力才能追上你。”
姜鸿渐牵住许壹的手,“想多了。我跟你和别人不一眼,亲密关系的建立意味着无论高峰低谷,谁都躲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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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晚上应该是回问道峰的,然而许壹实在是放不下心,索性只有一晚上,便在吉羽峰待了一晚。姜鸿渐比明澄剑君不可理喻多了,居然就这么拉着许壹谈了半晚上的道经。是以等着许壹见到踏雾而来的涂圣星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着姜鸿渐所谓的“甲子任翻腾”的问题。
涂圣星看起来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