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到瞳身边去。”沈夜命令道。
初七起身,顺从地照办了。继而,沈夜在他身后用冰冷的口吻说到——别忘了将面具摘下来,好让瞳看清楚。
瞳默默打量初七。他知道自己对初七存在着一种不合逻辑的想法,如今终于要直面它,竟是觉察到了紧张。
早些年瞳所定义的“死”,是族人尸体化尘。初七与谢衣有同一具身体,依附在身体里的三魂七魄也大概分毫无差,但因为记忆、情感、性情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瞳又无法将初七视为谢衣本人
,甚至是谢衣的延续。
于是对瞳来说,初七只是“七”。他用“七”的“生”重新定义了烈山部人的“死”,是瞳到目前为止最为满意的作品。但在初七诞生后,沈夜立即带走他并将之藏匿。三十年来,瞳从未再见过
他。
三十年后再见,瞳却发现初七并不完美。
或许是因以蛊虫代替心脏,初七的面色不够健康,隐隐有些青色。□□在外的手上,指甲的颜色乌沉沉,没有半分亮泽。
瞳生出了遗憾。以蛊虫代替脏器总归是有缺憾的。若是能够重新制作,这一次可尝试保留脏器,再以凤凰蛊激发伤处血肉重生,制作出来的成品则会更加自然。
当然,这是有余裕的情况。
当年的事态则很是急迫,并且,瞳以为他救下来的会是谢衣——他还记得沈夜抱着满身是血的谢衣回到城中,张口便道:“瞳,我要你救活他。”
沈夜的语气是命令式的,透着某种恐惧和紧张,他怀中的谢衣只剩一口气。瞳凑上前去,将手方在谢衣胸口,感受到谢衣胸腔里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身体隐隐变得透明,上面还有一道接一道封
印术的痕迹。
烈山部族人一旦断气就会化尘。沈夜用了数十道封印术,才勉强将谢衣形体保存下来。瞳赶紧将蛊虫植入谢衣的心脏,实践他以前提出的理论——让蛊虫与身体共生,以此将烈山部人对“死”的
定义改变。
瞳虽然有些紧张,呈现出来的却是有条不紊。
那则是因为在更久之前,他就隐隐约约预料到这样的事态。
4、
三十年前的某一日,沈夜特地去见瞳,道是已在下界查到谢衣的行踪。
“本座去将那孽徒带回来。”
沈夜的笑容有些冷,口吻却轻松得似是去迎接一名失散的稚子归家。
瞳一边思索沈夜特地支会他的原由,一面说他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谢衣本就不赞同沈夜与心魔结盟的做法,又已叛逃下界二十余年。若真有回头的心思,早就回来了。
沈夜则道:当年谢衣逃走,是因为他天真,看不清事态。如今他在下界待了这许多年,也已该明白。
继而又沉吟道:“现今本座不过是去给他递一个回来的台阶。”
沈夜十分笃定,谢衣在下界也同样无路可走。但瞳觉得他根本不希望谢衣在下界寻到方法,因为沈夜只能相信,他所选择的道路才能带领族人走出困境。
也只有如此,谢衣才会是“错”的,他的“原谅”也才会合乎情理。
而瞳猜测谢衣不会回来,他们师徒二人对于坚持的态度太过相似。但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又听沈夜仿佛自语一般,喃喃地说:“无论他在下界认识再多人,结交再多朋友,又有什么绝色佳人相
伴,流月城才是他的故乡,族人才与他血脉相连。他也该醒悟了。”
瞳虽然很想追问绝色佳人是谁,但他意识到沈夜还对谢衣抱有期待,识相地闭上了嘴。
结果是谢衣果然没有“醒悟”,他彻底毁掉了沈夜对于师徒情分的幻想。沈夜本就不是会让“道”屈服于情理的人,谢衣亦然。师徒两人很相似,都在某些地方特别顾念情分,又在某些时候全然
不顾情分。
到头来谢衣被洗去记忆,成为靠蛊虫吊命的初七。瞳对此没有一句异议。
分神的一瞬,瞳又听到沈夜冷声问道:“时隔三十年再见到自己作品,不知七杀祭司有何感想?”
瞳摇摇头,苦笑道:“果然已经不是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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