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身体可有大好?不如随孤一道回东宫,孤已命人抓住害你受伤的祸首了。”
孙娴转身坐上马车,突然听到谢彰开口,下意识拧起眉头,回身道:“殿下,七郎的伤还未痊愈。”
“啊,孤忘了这事。”谢彰惭愧地摆摆手,“也罢,既然如此,此事就由孤做主了。七郎养好伤,方能早日回鹤禁卫当差。”
“殿下……”
孙娴仍想说什么,却意外瞥见孙蓬朝着自己眨了眨眼睛。
她这个嫡亲的弟弟,最是聪明,好在性情纯良,不然可是要一肚子坏水惹出多少是非来。
见孙蓬眨眼,孙娴索性不再言语,弯腰走进马车。车帘垂下时,分明听到外头传来他的笑语。
“太子姐夫,等伤好了,七郎这就销假回去当差。”
“好,孤等七郎回来。过些日子,宫里还有一场击鞠比赛,到时孤带你一道去看。”
“既然如此,七郎就先谢过太子姐夫了!”
谢彰有意再同孙蓬说上几句,只是时机不对,他也不好再做停留,这才上车离开。
夫妻二人各怀心事,坐在马车里都闭口不言。只是如今的环境,却是比昨夜在孙府要方便许多,有些话倒是能敞开了说。
“徐奉仪怀孕了。”
孙娴闭眼小憩,闻声放在小腹上的手指猛地一跳,睁开眼道:“如此,臣妾恭喜殿下。”
她并非谢彰的原配妻子。前太子妃林氏,仪凤七年嫁入东宫,不过才半年,就因病故去。彼时,东宫里头,已有良娣怀上了谢彰的孩子。
是以,谢彰就是再多几个孩子,于她而言,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情。
毕竟对东宫的那些女人来说,为太子开枝散叶,就意味着将来的母凭子贵。
而她,这颗心早就随着别人死了,又如何会在意。
“二娘,什么时候,你才能为孤生一个孩子,男孩女孩都好。”
谢彰伸手,将孙娴搂在怀中,面无表情地说着情深意长的话。
“只要是你的孩子,男孩女孩都好。”
*****
孙蓬毕竟年轻,他的伤在脑后,不过养了几日,便好利索了。只是因着之前的“失踪”,孙府上下对着他提心吊胆,谁也不敢再放任他随意出府。
孙蓬倒也耐得住寂寞,成日窝在屋子里,取了纸笔,伏案写着什么。
只是就连他身边贴身侍奉的小童枸杞都能瞧不见一个字,旁人更是无从得知。只知道,那几日,孙蓬房中的蜡烛总是亮到很晚很晚。
其实,自那夜有人夜探他的屋子后,孙蓬就不敢深睡。
他不知道那人的身份,也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无从判断是否有什么危险。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无时无刻不提高警惕,他不敢睡太沉,不敢做梦,有时候翻来覆去,索性就起身到案前,拿张纸,提笔写写画画。
他是在记前世记得的那些事。
宝应三年到宝应四年,虽只是短短的一年,却发生了太多如今对他而言不堪回忆的事情。
可是这些事情,如果不去记下,他生怕自己哪一天会因为现世幸福的生活,忘记了那些仇那些恨。
不过才几日功夫,在他藏匿起来的匣子里,已经积了一叠纸。
每一张上头,都写满了事情发生的来龙去脉。
这日,他停下笔,对着烛火,拿起了一张纸。
这一回,却不是写满了回忆,反而是一幅画。画上仅有一人。
那画上之人手持一伞,似乎迎风而行,手中提着的破旧灯笼,像是被风吹得朝向了另一边。
烛火映照下,足够叫人看清那画上的是个玉面僧人,穿着一身单薄的素白僧衣,宽摆大袖,仿佛透过这一张小像,还能闻到那熟悉的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