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卫有些恼火,道:“哪个是耽误得的?老子只一对儿眼睛!”炭车车夫便陪情说好话,唠唠叨叨说自己还要去翠云楼送货等事。买办却心急,要他推车后退,那炭车有数百斤的重量,一时哪里退得?炭车车夫不忿,便争执起来,壮汉提起醋钵儿大的拳头,就要上去帮忙,侍卫连忙喝止,按刀上去,一肩膀将他架开。
尹寒松一推黎儿,黎儿只得硬着头皮往乱作一团的西角门走去。对门房道:“邓叔,我回来了。”说着就要往里走。那门房正插身在买办与车夫中劝架,百忙中嗯了一声,问道:“你带的人是谁?”黎儿含糊道:“我大哥。”此时街沿有闲汉也上来劝架,尹寒松早借着杂乱之机,掩在黎儿身侧闪进门去了。
两人进了府,尹寒松便要黎儿带他到下房处藏身。黎儿受逼不过,只得带着他穿廊跨院,躲开府中眼目,往方文述与伍伦所住的院落走去。原来自北平王府成了将军府后,王府侍卫大多被调往各州府听用。但伍德却留在军府继续作北平府军校尉,因此与同为军府幕僚的方文述在将军府安身,自然也携着黎儿在一处。尹寒松见那小院落清静无人,心中欢喜,瞧着黎儿微微一笑,道:“你方才说:府中人都是知根知底的。你却忽然冒出个‘大哥’来,岂不是要故意引人疑心?——你虽助纣为虐,我也不来杀你,你睡一会儿吧!”黎儿正要叫唤,已被他记一手刀劈在颈间,倒了下去。
尹寒松将昏晕过去的黎儿藏在房梁之上,在屋中四下打量一番,见有兵器等物,竟是处军官居所,高兴万分。解了大氅,取了一领深青色纻丝战袍披在身上,闪身出门,纵身跃上屋檐,伏身瞭望,一时便消失在王府的重楼叠檐之间。
他在府中游走,不一时已见到有侍卫往方才的小院方向而去,心中窃喜。他受命前来刺杀独孤敬烈,但北平城虽已翻天覆地,又岂是能让游侠任意来去之地?北平府军政严明,官府靖平地方极为有力,尹寒松这样以武乱禁之人少有踏足此地的,因此打探消息亦极为艰难。虽混入了王府,但要从偌大王府之中找到武德将军所在,只怕也要费一番手脚。如今府中发现有变,自然要加强武德将军居处守卫,无形中便中了他的“投石问路”之计,令他不一时便寻到守备森严的一处房舍的院墙之外。
那处并不是北平王府正堂大厦,虽也在深宅之中,却高据在内院院墙之上。尹寒松远远瞧着那栋高楼,却也暗暗冷笑,心道这等居处,最易高来高去的江湖人士出入,武德将军大约是自恃禁军侍卫精绝,因此托大入住。这般想着,瞧着四下无人,在隐僻之处纵身而起,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院墙外的一棵白皮松之上。
他既来行刺,便必定要一击而中,因此极有耐心地隐在树梢,远眺院中情形,伺机而动。
这一瞧却瞧出不少异常来。他本是谋划得当,乘武德将军到军府处置军务,内府守备不严之时潜入。但如今不但内府守卫森严,且楼中阑前,十余名侍女来来去去,捧巾奉栉,又捧了数个攒盒入内,似在服侍主人用膳。尹寒松看得诧异,心道:“打探来的消息中,并没听说过武德将军带了家眷?难道是新收的姬妾——”正猜想间,忽见楼间一阵忙乱,有侍女匆忙下楼,立时有侍卫听了吩咐,向院外奔去。尹寒松虽离得极远,听不清院中说话,但瞧诸人神色,也知是出了极大的事情。果然不一时,便有一名医令打扮的中年男子,带着捧着药箱的童儿,匆匆忙忙地奔进了院中。
第3章 探秘
尹寒松皱眉,心道:“这府里有人病着?”见那医令自二楼廊上奔过,有人打开一间房门迎他进去,立时又将门户关严。尹寒松细看那处居室,见窗帏俱垂得严严实实,连窗棂处都用绵纸糊住,想来病人怕风怕光,当是极重的病症了。
他不暇多想楼中人情状,只专心谋划刺杀之事。他现下藏身之处甚好,只怕躲到晚上也不妨事。但是想着既然传言武德将军武功冠绝天下,若是待他回府,再伺机潜入房内,只怕立时便会被这样久经沙场的将军发觉。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先入内院,在武德将军的卧房之中守株待兔,方能一击成功。
他四下里打量,见院中几株明开夜合树长得极是高大,虽是冬日,但枝干茂密,最难得的是有几根粗壮枝干正斜过三楼窗台,以尹寒松的身手,由枝间潜入楼中,当真是易如反掌。
他看定了去处,正窥视间,便见那医令在一名侍卫打扮的人陪同下推门出来。医令不住地摇头叹气,侍卫满脸忧色,侍女们随在两人身后,屏息静气地鱼贯而出。尹寒松乘众人下楼,侍卫们注意力尽在他们身上之际,移形换影,身轻如燕,已经纵上了瞧定的树杈枝干。见不曾惊动廊下侍卫,更不犹疑,如游鱼入水般纵过后楼间栏杆,如壁虎一般伏在了房檐之下。
他刚躲藏一刻,便见一队侍卫进院而来,房前屋后的搜寻,又蹑手蹑脚地登上楼来,连刀剑亦不敢出鞘,悄无声息地一间间房间搜寻过去,渐次搜至尹寒松藏身檐下。尹寒松知是来搜寻自己,手按腰间软剑,大气亦不敢喘得一声。忽见侍卫们在方才那扇门边停下,面面相觑一刻,一名头领模样的人越众出来,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竟自悄悄脱了军靴,轻轻推门入内。半晌,转了出来,掩了门扉,低声道:“没人,去别处搜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