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老王爷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一直皱纹深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唤道:“逸德。”
独孤敬烈应了一声,清河王看着他,终于道:“自凌家出事之后,我便一直想见一见你——但是始终没有机会,那也是天意如此,不能强求。”
独孤敬烈看了老王爷一眼,问道:“不知老王爷要见末将,为了何事?”
老王爷满是皱纹的脸声色不动,宛若千年的老树一般,缓缓道:“我知道你是太肃为琛儿留的后路……”见独孤敬烈略略皱眉,仿佛要开口辩驳,便举起一只手来,止住了他,又道:“你不必与我辩解,辩解无用。我不能知你,不能知琛儿,但是我岂能不知太肃?三十年前的太肃以天下为己任,三十年后的太肃……决不容许天下伤了他的琛儿。”
他沉郁地叹了口气,道:“若无后路,太肃便是拼死一搏,也要护他的心肝宝贝平安。”他深深地看向独孤敬烈,道:“你什么也不必对我说,现下情形如此,纠缠这些旧事已无用处。只是这些话,我若再不对你说,便没机会说了。”
他看向逐渐暗淡下来的墨蓝色天空,无限怅惘地喃喃道:“三十年前……嘿,我们也是年轻过的啊。那时候的太肃纵横北疆,无人能挡。当年他一支孤军直入辽东,我与先皇都以为他与当时的北齐军队接战便回,不料他居然不避生死深入燕山,北齐大乱,他凭一已之力,搅活了中原整个战局……”老人回忆往事,枯瘦的脸颊竟仿佛重行焕发出了神采一般,道:“我现下还记得:他满面征尘拖刀入帐的情形……虽然衣甲褴褛,但是周遭将士瞧他的目光,敬仰如对天神……他在先皇案前单膝跪下,道:‘皇上洪福,末将幸不辱命!’先皇亲自下座扶起了他,整个中军帐,整个军营里的欢呼声,把天都要震塌了……”
独孤敬烈看着沉浸在回忆中的老王爷,不忍心打断他,但是想着面前这位老人便是逼死恩师的罪魁祸首之一,终于慢腾腾道:“北平先王一世,无愧与大浩,无愧与国家。”
老王爷忽地转头,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道:“不错,太肃对得起他亲手创立的大浩江山。可是你呢,逸德,你扪心自问,可对得起大浩的江山社稷么?”
第37章 家族
独孤敬烈不动声色地控住马匹,平静应道:“王爷若疑末将有私,尽可以到御前……”清河老王爷哈哈一笑,打断他道:“这个时候,咱们就不必说这种话了吧。”他举起手中马鞭,在半空中划了个圈儿,勾勒出巨兽一般暗沉沉伏在关中平原上的长安城,道:“当年我与太肃,也曾站在这里,瞧着我们苦战数年,终于近在眼前的长安城……但是中原依旧兵危战凶,先皇不得不跟吐蕃签定了君臣之盟……我记得结盟那日,太肃一直在审量始处罗可汗的骑营,回来以后,他也曾与我置酒谈兵,说道:‘骑兵来去如风,乃是兵中之胆。我穷毕生之年,定要为我大浩江山打造出一支无敌于天下的精骑!’”他看一眼沉默不语的独孤敬烈,道:“太肃向来言必行,行必果。但是他打造的北平精骑,如今已踏破了潼关!”
独孤敬烈冷冷道:“北平府精骑,天下无敌,否则北平王哪能凭一已威名,便震慑得北戎人不敢南犯?”
清河王听出了他话里有骨头,也不生气,微微笑道:“不错,你恼我设计陷害了太肃。不过你再是恼恨,也只是顶我两句罢了。但是琛儿……琛儿呢?”
独孤敬烈不知他的意思,审慎地瞧着他。在周遭侍卫点起的火炬映照之下,老王爷苍茫深遂的目光,仿佛异世的光晕,映射着大浩的寥落江山,缓缓道:“淮北之战前,琛儿曾命人对我言道:他父王一生最遗憾的事,没有与我同场争锋的机会。因此他要替他的父王完成毕生的心愿。”
他落寞地笑笑,举手搔搔坐骑的颈项,道:“说来可笑,琛儿当真是激起了我的雄心壮志,老兄弟三十年啊,终能有一较高下的机会了……可是,当听说琛儿挖开淮水堤防,水淹江北时。我才恍然大悟:我对阵的终是琛儿,而不是太肃!太肃保土安民几十年,岂会这般荼毒生灵!”
独孤敬烈眼神一黯,没有应声。清河王的笑容却越发深若老树盘根,道:“两淮步师,全军覆没。我不怨琛儿……琛儿为父复仇,满腔怨毒而来。也本是我种下的因果……”他突然盯住了独孤敬烈,枯槁的面容上,眼睛宛若两道幽幽的鬼火,仿佛看透世情的巫祝一般,森然道:“你呢,逸德,独孤家族现下又当如何?”
独孤敬烈听见那鬼魅一般的老人阴狠吐出“满腔怨毒”几字,本是刚硬如铁的心肠,忽地抖了一抖,淡淡道:“末将守长安,定会让朝廷安然……退往蜀中。”清河王哈哈笑道:“不错,为卫戍长安,武德将军殉国战死。从此以后,大浩朝廷再无良将卫国,江山社稷落入凌家人之手——我不怨太肃,不怨琛儿,大浩朝廷确是对不起他们!”他微笑着逼近独孤敬烈一步,冷冷道:“但是武德将军,大浩朝廷何处对不起你?请你讲与本王知晓!”
独孤敬烈冷漠地面对着老王爷阴森森的目光,缓缓道:“王爷累了,请回城休息吧。长安城防交与末将便好。”
清河王盯着他,缓缓道:“你我分别在即,我必得将话讲完——当初我曾在会稽备下船只,打算只要太肃肯将琛儿交托与我,我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