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一会儿就到县城了。在村口上车前林蔚然本想对专程来送他的二凤说“别等我”,但这句话好像有点欲擒故纵的感觉,算了还是什么都不说为妙,以后让他妈私下去和二凤解释吧,总好过当着村里熟人的面哭哭闹闹甚至挨巴掌。
打开三叔家的门,林蔚然看到小阳台上放了一溜花盆,都是他在县剧团里养的。
剧团解散的消息太沉重,压的他都忘了自己在剧团顶楼还养了好几盆花。看来是三叔把花给他拿了回来的,还都浇了水,不然这半个月还不早枯死了。
“哥,你回来啦!”三叔的女儿从厨房探头出来,见是林蔚然,就蹦着过来。
这对堂兄妹岁数只相差几个月,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玲子最喜欢穿的几件衣服都是林蔚然给买的,林蔚然随身带的小软抄本也是玲子当上三好生学校发的。
这几天林蔚然不在家住,玲子就从学校宿舍回来了。
以前林蔚然见了玲子都是把她抱起来看看她重了没有,这几年俩孩子都长大了发育了,林蔚然哪还能再抱,只能搂搂妹妹的肩膀以示亲昵。
和妹妹打了招呼,林蔚然又进厨房和三婶问了好,把从家里带的土货都交给了三婶。不一会儿林老师下班回来,一家人团坐在一起吃晚饭。
饭桌上林蔚然主动说起自己的工作,他在乡下家里想好了,难过也罢不舍也罢,县剧团已经解散了,他不能拱在剧团墙角根儿下哭一辈子。他要去找工作。
当年毕业的时候他就很想到省京剧院,省城离他家不算远,两个小时车程能到。可惜毕业那年省京剧院没有去他们学校招工,加上他自己嗓子哑火,他没有勇气去毛遂自荐。
“不行不行,蔚然去省里那我们一家岂不是分开了!”三婶明确反对。
“我妈,我明年也准备考外省师范呀,你咋就舍得!”玲子假装撅着嘴。
“你毕业了还回来呢,你哥去省城工作了哪还转来!肯定在省城娶媳妇了!”三婶笑着戳了一下玲子的脑袋。
“哼哼,万一我也分配到其它城市呢?”玲子揉着头嘟囔:“要我说省城多好呀,城市漂亮观众也多,我哥去了他们肯定会喜欢我哥的!”
“观众太多也不好,到时候你哥演出任务重,多累啊。”
玲子和三婶喳喳说着,好像已经确定了林蔚然能进省京剧院一样。
林老师没说话,直到把汤喝完用手绢擦了嘴,才开口:“我支持蔚然去省京剧院试试。”
林蔚然不在的这两周林老师也没闲着,到处托关系打听。确定了县京剧团无法安置原有人员后,林老师开始在他们学校内部打听。
县一中现在的图书管理员年底要退休,因为待遇低而且工作量大,所有图书归类借阅修补消毒都是一个人做,晚上还要等学生自习完了才能锁门回家,一直没人想补缺。
林老师本来准备问问林蔚然的意思,如果愿意的话他去向校长申请一下,好歹先有份工作。现在看到孩子想出去拼搏一把,林老师自然是高兴的支持的。
“你…你舍得孩子啊!”三婶没想到他也赞成一家人分开,但她知道丈夫的决定是难以改变的,于是赌着气收拾了桌子,和玲子一起洗碗去了。
林老师笑笑,拉了林蔚然到阳台上说话。林老师没有搞思想动员,也没描述前途的艰难,他只说这两天自己正好要去省城办事,叔侄俩可以一起去。
林老师很谨慎,他心里有件事装了快一年也没说。
市三中的赵校长,在全省优秀教师交流会上遇到林老师,畅谈了一下午。赵校长觉得林老师对语文教学有着非常清晰的规划,很符合三中建设文科重点学校的思路。于是当场问林老师愿不愿意来市三中当语文组组长。
林老师一直没有明确答复,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林蔚然在县京剧团没有房子,他要是搬去了省里这孩子住哪儿,他绝没想过县一中会在他调走后还能给保留房子。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现在是县一中相当受欢迎的老师,用金字招牌来形容也不为过。
他带的毕业生高考录取率很高,多少家长找关系要把孩子安排进他的班,因为那就等于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大学-那个让经历过文化浩.劫的长辈们格外向往的地方。
他要想调去省里,学校不一定肯放人,必须市三中主动出击才行。
前个月赵校长又写信来了,非常诚恳,邀请林老师先来市三中看看,并承诺调动后给他全家落户口,并提供一套住房。林老师不傻,他当然明白调动到市里,仕途远比在县城要好。
如果林蔚然能在省里找到工作,如果他自己顺利进入市三中,那全家人又在一起了。林老师准备去和赵校长详谈一次,为了自己,为了家人。
在往省城的长途车上,林老师拿出一封推荐信。前几天林蔚然回村里的时候,林老师去县剧团了解情况外加帮他收拾东西,找了林蔚然他们团长。
团长说林蔚然学小生的,稀缺行当,又这么年轻,只要好好练功台上拿得出本事,不愁没剧团要他。
林老师说了一堆客套话,感谢多年来团长的栽培,又把在团长的英明带领下,县剧团获得的成绩一一列举了。
见团长笑得一脸得意,林老师装作刚刚想起,实则计划已久,拿出纸笔,请团长给林蔚然写封推荐信。
团长大人正沉浸在升迁的愉悦中,来者不拒,提笔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