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昶接过蓝色布团抖开,那是洛娴娴脱下来塞在角落里的衣裙。
他低头细细打量上面沾染的泥土,“继续搜查,尤其是有湿润泥土,且有跌落痕迹的地方,盘问是否有人看见了什么。”
夏子昶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后突然回头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容有误,封城!”
洛娴娴心一急,她离城门口不过几步之遥,只要过去便是海阔天空,怎能被关在城内坐以待毙。
“将军大人,不能封城啊,我儿还在家等我回去做饭呐。”洛娴娴躲在人群中高声嚷道。
她话音一落,周围行人也纷纷交头接耳起来,一个中年富态男人走上前,笑眯眯地行礼,“将军,不知这封城是要多久?小人唐突,只是您看这些货还急着给客人送去,都是些时令蔬果等不得。”
男人指了指身后的两辆驴车。
夏子昶却不理他,只盯住了躲在人群中的洛娴娴,“方才便是你高声喧闹?”
他冷哼一声,“既是你儿等着你回去,你又为何梳的是未婚女子的发髻?”
冷汗从背上滑落,洛娴娴扯扯嘴角勉强笑道:“我自然是未婚,将军大人,我弟名唤喔贰,您是误会了。”
“眼睛睁大些。”
“什么?”
洛娴娴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的冷肃将军,她抬手摸了摸眼睛,顿时了然。
灭颜膏刚抹上时不过是脸颊刺痛,现如今眼皮也肿胀起来,当真够毒。
“我方才便觉得,你的眼睛极像一位大人。”夏子昶扔过来一块手帕,示意洛娴娴擦脸。
洛娴娴随意抹了抹脸,想要将沾满黄色脓水的手帕还给他,却突然收回了手,“民女脸得了恶疾,污了将军的帕子,还请将军莫要怪罪,就此当做帕子丢了吧。”
“确实是恶疾。”夏子昶表情不置可否,“不过一会儿眼就肿了起来。”
洛娴娴实在看不出他的情绪,只能跟着呵呵赔笑。
夏子昶沉默片刻,神情莫测不知在想些什么,洛娴娴心越揪越紧,他却突然转身离开,留下一句话惊讶了众人。
“不再封城。”
……
前方的火堆缺了新柴正逐渐熄灭,女子斜倚在树旁支着头昏昏欲睡,卧在树丛间的士兵小心翼翼起身,想要退后,脚下却不小心踩断了枯枝。
“噼啪!”
断裂的声音在虫鸣阵阵中不算太响,女子却突然惊醒过来。
她惊惶地左右四顾,察觉无事后松了口气,站起来拍了拍衣裙,然后在士兵瞠目结舌的表情中向树上爬去。
士兵实在难以想象在乐国所有人心中高贵圣洁的杨乐师,会是此刻面前这个喘着粗气,爬一步掉三步的女子。
他眯起眼睛,在黯淡的火光中再次仔细观察女子面庞。
脸上已没了烂疮,光洁细腻,容颜婉丽秀美,确实是杨乐师。
女子终于奋力爬上了一根粗壮枝丫,撕了布条将自己绑紧在树枝上就歪头睡了过去,士兵轻出口气,放轻脚步慢慢往后退去。
夏子昶不过是觉得此人可疑,便派了小队人马尾随她出城,竟没料到真的是杨乐师。
他看着面前一夜急行赶回来禀告的士兵,一时不知心里作何感受。乐师冒着毁去容貌的风险也不愿回到都城,夏子昶不知是否要以强硬手段送她回宫。
“全军集合,随他跟随在乐师身后,暗中保护,切记再不可失了乐师踪迹。”夏子昶对一旁副将下令。
“备马,我要进宫面见陛下。”
第5章 任务艰巨啊
刘凤道坐在御书房内,神情暴怒。
“还不快将乐师带回来!”
夏子昶低头请罪,斟酌着开口,“乐师为了躲过排查,自毁容貌,末将不敢强行动手。”
刘凤道愣了片刻,表情沉郁下来,他没想到,婉兮竟狠心至此。
死前不肯见他,死而复生也要逃离。原来这几日她对着他笑,心里却想的是怎么离开吗?
御书房内一片死寂,半晌,刘凤道才缓缓开口,语气几不可见的颤抖。
“隐翼,你带隐军协助凤炀军,将乐师安好地带回来。”
隐翼身影一闪,出现在屋内,他低头领命,向一旁的夏子昶递了个眼色,两人轻轻离开了御书房,关好门。
“乐师真的如此行事?”
隐翼难以置信地开口。
夏子昶叹了口气,“面目全非。”
见隐翼一脸震惊,他连忙补充道:“大约是用了某种药物,现已恢复了。”
两人相顾无言,对于陛下与乐师之间的事,实在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走吧,先把乐师带回来。”
隐翼当先离开,准备出宫,夏子昶回头看了一眼御书房,里面灯火摇曳,在窗纸上投映下一个帝王的孤影。
想起乐师的行为和眼神,夏子昶低低说了一句。
“难啊。”
乐师当初既能自缢,如今自然也是拼了命要离开。
……
洛娴娴站在小镇入口,捂着饿的要冒酸水的胃,晃头强迫自己头脑清明一些。
她这几日在野外过的日子是真苦,满手的水泡,衣衫脏破,最主要是饥肠辘辘。昨天她走了一天,爬了好几颗树,才找到那么一颗小鸟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