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珍珠听闻此言虽仍心有犹疑,却多少宽慰些,此时也只能如此,她便继续躺下,虽疲累至极却仍是睡意全无,满心纷乱。沁芸在外间亦是无法入睡,不时听闻夫人时而翻身,时而长吁短叹,虽有心起身劝解,却担心话多说无益,反会引起她更多遐想。二人各怀心事,至近四更后才先后入睡。
第二天一早沈珍珠就醒了,起身后见沁芸仍在睡梦中,便唤了其他侍女在外间张罗洗漱,梳妆完毕她见薛符仍未归来,沁芸也仍未醒来,沈珍珠忽觉胸中憋闷非常,便决心到院子里散散心。
此时正值夏至,清晨时分已然暑气袭人,院子里繁花竞相开放。沈珍珠本是爱花之人,此刻却只觉花香太过甜腻,更增烦躁。忽闻院外马嘶,想起去年春日同薛符骑马之事,遂让侍女叫来宋顿。
“宋守备可否为吾备马?”
宋顿愕然,正欲劝阻,然想起昨夜之事,终于还是应允道:“在下这就去准备,夫人可需沈参将与沈夫人作陪?”
沈珍珠先是点点头,后又摇摇头。宋顿心下了然,一边找人去向薛符通传,一边命人备了两匹马,安顿好府中事宜后便与沈珍珠往城外去。
二人先乘轿至城外,到饮马河附近时便下轿沿河骑马,沈珍珠在前,宋顿在后,他几次想说些什么,但是又怕越说越错,因此只是小心地跟在她后面,并不打扰她。二人行至砺兵石处时沈珍珠说道:“多谢宋守备护送,宋守备若有别事烦忙,可自去处理,我想独自走走。”
“在下今日并无过多公务,夫人放心散步,在下不会打搅。”说完宋顿即停下了脚步,眼睛却一刻也不敢离开沈珍珠。
沈珍珠便不再多言,兀自走到砺兵石处后便在那大石上坐下。
这边薛符睡醒之后见沈珍珠未在身边,又见二房大丫鬟春雨在一旁随侍,立刻便想起了昨夜之事,忙向春雨问道:“夫人可醒了?”
“醒了,刚才宋守备差人来报,说夫人一大早要去城外骑马,他便备了马陪她出去了,二人此时怕是已经到了饮马河边了。”
“什么!”
“姨娘……姨娘担心您昨夜宿醉太过疲惫,嘱咐我们等您醒了之后再说……”
“混账!夫人之事怎能不立刻告诉我!”薛符着急不已,一时间宿醉顿时全醒了,也顾不上吃早饭便飞快地套上了外衣,穿上马靴之后就直往外冲。快到门口时听见刘管家远远地牵着乌骓冲他喊道:“将军,宋守备差人来报,说在砺兵石处。”老人家话音还没落薛符就已上马飞驰出半条街,转眼即不见踪影。
近饮马河边时,薛符见一顶轿子和三两仆从候在路边,便问道:“夫人还未回来”
“秉将军,都在轿内。”
薛符从轿内拿上食盒和水袋后又匆匆往砺兵石处赶,不一会儿即看见了宋顿,他又问道:“夫人可有何吩咐?”
“只说想独自走走,并无其他言语。”
薛符将食盒塞给宋顿,自己提着水袋往砺兵石处走,原本急促的脚步在见到沈珍珠茕茕背影时却不自觉慢了下来,朝阳斜斜地铺在河面上和她的身上,给那瘦弱的身躯镀上了一层灿烂金边,同时也在其身后投下了一地阴影,薛符心内不禁忐忑万分。
沈珍珠听见身后脚步声却并未转身,只是声音低低地说道:“宋守备,我累了,可我既不想回将军院里,也不想回我兄嫂院里,你说我还能去何处?”
薛符听闻此言心中一痛,再也忍不住了,颤声说道:“夫人!薛符错了!”
“将军?”沈珍珠回过身,只见薛符衣着散乱,发髻也未挽好,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她忙拿出手帕欲给他拭汗,薛符粲然一笑,赶紧俯身将脸往沈珍珠手上凑,沈珍珠捧住他的下颌细细给他擦拭,末了正欲将手帕收回,薛符赶紧接过汗涔涔的手帕塞入了怀中,然后说道:“脏,夫人还是不要接着用了。”
沈珍珠于是转过身慢慢往前走,薛符也不敢言语,只紧紧相随。过了一会儿,薛符想起手中的水袋,忙说道:“夫人饮些水吧?天热。”
沈珍珠摇摇头,不知为何两行泪水簌簌流了出来。薛符一见沈珍珠流泪,心中更是又急又愧,急道:“夫人可是因昨夜未归,心中气恼为夫?”
沈珍珠仍不言语,步伐却不觉快了许多,薛符忙抢先两步站在她面前说道:“为夫有解释,夫人可愿信我?”
“如若不信,当日便不会允婚。”说完这句,沈珍珠更觉心中大恸,甚至无力站立。
薛符见状一把抱住了她,两人顿觉心安。待沈珍珠心绪平和些之后,薛符将二人分开些,低头定定望着她的双目说道:“昨夜都怪薛符贪杯,然众将兴致甚高,实在不忍回绝,为夫担心夫人疲累,又知夫人不喜酒气汗臭,所以差人嘱夫人自行歇息。饮酒至夜半后头昏脑涨不能自理,只好去沁芳处觅醒酒汤,饮完醒酒汤之后便不省人事。今早醒来后本欲梳洗整洁后再去见夫人,一同用餐,但听春雨说夫人已出城骑马,为夫料定夫人定是恼我了,一刻也不敢耽搁即来寻夫人。求夫人万勿误会薛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