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听见一个从容平静的声音说道:“太子快快请起,刘大人也请起,这下跪女子是何人?”
“禀陛下,此女乃五年前长江水患失怙的孤女,微臣收养至今。”
“哦”
“此女如今已到金钗之年,我并非她生身之父,又鳏居多年,再留她恐有损她清白,她不愿嫁人,我又不能再留人,此事令微臣甚是烦恼。今日与太子殿下说到此事,殿下愿收她入东宫跟随学习,由宫中嬷嬷代为照拂,待其及笄后再行婚配,陛下若能准许此事,微臣感激不尽。”
皇帝看看那孤女,又看看太子与荆州牧,一时分不清二人所说是真是假,遂转身向右首坐着的白须道人问道:“玄元真人以为此事如何?”
“贫道以为太子殿下既与此女有此遇合,不若顺其自然。”
皇帝见白须道人如此说,便点头应允道:“那便依真人所言,此女便准入东宫吧。”
这时,那道人突然又说道:“陛下,此女命途曲折,可否容贫道为她相面?”
荆州牧很有些惊讶,玄元真人向来不轻易替人相面,况且此事他之前并没有拜托过他。但皇帝应允之后他还是赶紧向沈珍珠说道:“女儿,快谢过真人,这可是无上的福气!”
“谢过皇上,谢过父亲,谢过真人!”沈珍珠这才敢抬起头,但见上首坐着一白面美髯、和颜悦色的男子,那人虽神态放松,但举手投足间一看便知其人贵不可言,只是看着似有隐疾,虽年纪轻轻,气色看着却不太好。周思齐坐在左首,荆州牧坐在他旁边,右首是一鹤发童颜的老道,道人朝她和煦一笑,招手示意她过去。沈珍珠看了周思齐一眼,见他点点头才走到那道人面前站定。那道人细细察看她的面容,须臾之后对她笑着对她说道:“姑娘小小年纪虽已罹天灾人祸,但望姑娘万勿灰心丧气,最短三年之内姑娘牵挂之人便会出现,只是在此之前姑娘尚需再历一劫,方能与之相聚,此后便否极泰来。”
沈珍珠听见这话赶紧问道:“敢问真人为何还需三年”
“此为机缘,三年后此人自会出现,姑娘不必心急。此人相貌已经改变,也已改名换姓,姑娘不必再花心思寻找。所谓聚散皆有缘,姑娘与此人缘分颇深,相逢只是早晚的事。”
沈珍珠听罢玄元真人的话既高兴又有些失望,本以为知晓兄长下落后不日便能寻得,可谁知还得三年,所幸三年后便能重逢,若此后不再分开,那再等三年也无妨。
“真人刚才说她还需再历一劫,敢问真人是何劫”周思齐问道。
“此为天机,不可泄露。”玄元真人又转向皇帝:“此女虽亲缘福薄,然命格机巧,能运主国势,他日她历劫之时万望陛下务必保她一命,如此,我大靖朝能再繁盛安定至少百年!”
皇帝听闻玄元真人的话不禁正眼打量起那不起眼的少女,看了一会儿依然觉得不可置信,便问道:“道长所言当真”
“贫道不轻易相人,不会看错。”
“依曹大人所说,此女早已失怙,又背井离乡,父母亲族皆无靠,如何能运主国势?”
“此女确实亲缘福薄,但她所靠并非祖上福荫,所谓运主国势,她所靠乃是国运。”
“若真要轮运主国势,怎么不是皇儿而是她”皇帝看了看沈珍珠,又看了看周思齐。
玄元真人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此女并不会惑国,不仅不会惑国,将来还会护国。贫道今日所言已过多,便就此打住吧,陛下不必过于忧心,只需记住善待此女,将来保她一命,我大靖便无大患。”
皇帝见玄元真人说得确切,也不再怀疑,随意问过几句后就让沈珍珠退下了。
沈珍珠在护卫的带领下回到一开始的房内等候,又过了一个时辰方再次见到周思齐。他一进房内便看见她正倚窗读书,娇小的身子靠在窗前,细白的手指从袖口伸出,握在书脊上,柔软的发丝垂在腮旁,虽是炎炎正午,可那沉静可爱的模样却似夏日清泉般惹人喜爱。周思齐默默走到她身旁,她见是他,忙又要起身行礼,他却按住她说道:“你我之间不必多礼。今日得玄元真人箴言,以后宫中便不会有人再反对留你,亦不会有人为难你。真人言三年后你兄长自会出现,在此之前我必护你周全,亦会嘱信得过的官员继续查访令兄。”
“公子,不,太子殿下救奴家脱风尘,费力为奴家寻兄,又收留奴家,沈珍珠无以为报。”
“长江连年水患,朝廷治理不力致你失怙,楚地贩卖瘦马成风又致你与兄长失散,我作为储君理应对你负责。如今你不日便要随我入住东宫,便需忘却往日种种,以免有好事者以你的出身做文章,东宫内我的贴身侍女都从若字辈,与你相识种种彷如美梦,你便更名为若梦如何?”
“谢公子,不,谢太子殿下赐名。”
“你若喜欢称我为公子也无妨,但人前还是应称太子,我并不介意称谓之事,甚至更喜欢你称我为公子,但母后管辖后宫向来极重礼仪,还是谨慎些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