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聊天的后程,老法官还是提了一句:“我已经退休了,又都在家里,就不要用那么正式的称呼了,总让人觉得在开庭审。”
燕绥之转着手里的杯子,似乎是故意的:“那怎么称呼比较合适呢……老先生?”
顾晏低头捏了一下鼻梁。
某位院长混账起来,上至老人下至孩子,就没有他不敢逗的。
老法官默默喝了一口茶,对“老先生”这称呼也发表了看法:“像学院来家访。”
燕绥之慢条斯理地喝了点温水:“那……外祖父?”
老法官一脸严肃地呛了一口茶。
燕绥之笑起来,赶忙伸手拍了拍老法官的背。
老法官缓过气来说:“嗯……就这个吧。”
·
燕绥之和顾晏陪外祖父用了午饭,又小憩了一会儿,开车去了趟十三区。
赫兰星十三区的南郊有一大片静谧的松林,背靠一片绵延的缓坡,环抱着一汪湖。
那是杜松墓园。
燕绥之的父母就安息在那里。
他们把车停在墓园外的林荫停车坪上,带着一束粉玫瑰,穿过长长的台阶,走到两座并列的墓碑前。
走到面前,顾晏才发现这两座墓碑其实是相连的。墓碑之上,那对俊美的夫妻弯着跟燕绥之极像的眼睛,温柔又无声地笑着。
燕绥之抱着那束粉玫瑰,眸光低垂,同样温和又无声地看着那两位。
很久之前,顾晏就设想过这样的场景。在他的设想里,燕绥之会在这里停留很久,有很多、很多话对这两位说。
毕竟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随便挑一段,都可以说上一整天。
可燕绥之没有。
他只是在墓碑前站了一会儿,说:“今年发生的事情有点多,一直没能抽出空过来……想我了么?”
墓园静谧无声,只风吹着松枝沙沙轻摇。
燕绥之笑了一下:“算了,这么r_ou_麻的话不适合我。我今天过来,就是想带一个人来让你们见一见。他叫顾晏,也许你们听我提过?那个总被我气跑又一声不吭回来写报告的学生。不过那是很多年前了,现在他是我的爱人。”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现在记住就行……以后再来看你们,应该就都是两个人了。”
“……对了,前阵子我去了一趟医院。基因上的那点儿毛病已经彻底好了,不用再担心。”
他一手c-h-a着西裤口袋,一手轻轻把墓碑上掉落的松枝扫开。
这一年里所有的惊心动魄和生死挣扎,就这么被他略过了。
“前天法旺那边有音乐剧的巡演,就是以前你们骗我去看的那场。我跟顾晏又去看了,台上的人不知道换没换,灯光打得太重,看不清脸。我看了不到一半,还是睡着了。不过这次醒得比较早,看到结尾了。感觉还是那一套,皆大欢喜,有点俗。不过……勉强可以理解你们为什么喜欢。”
“现在想起来,好像只记得那么一句’终有一聚’。”
“……那就终有一聚吧。”
燕绥之的手指在墓碑上轻轻点了两下,像是随意而又亲昵的招呼,“我们先走了,你们先睡着。”
晚安。
第215章 尾声(六)
假期结束, 两位大律师手里都接了不少案子, 好几条线同时在走,忙得脚不沾地。
尤其是燕绥之。
除了南卢这边的刑案, 他还兼顾着梅兹大学那边的事务, 以至于根本找不到空闲去花园里转转, 更别提浇水修枝了。
这反倒让那些花花草草们逃过一劫。
这段时间,湖边别墅的前后院里一直开着地表控制器。s-hi度、温度全都按照高霖建议的来。于是他送来的那批花草树种窜得特别快, 仅仅一个月就都有了初形。
起初, 燕绥之并没有意识到什么。
他坐在客厅沙发里看案件资料,偶尔会抬头透过落地窗往远处看, 随意一瞥, 只觉得花园丰富繁盛, 比以前多了不少品种,挺热闹的。
直到4月初的某个下午他才发现,花园里还藏着顾晏更深的用心。
那是一级律师联合会议召开的前一天,他跟顾晏忙里偷闲, 腾出了一整个下午准备行程。
可实际上两人都是空中飞人, 出差属于家常便饭,收拾行李只花了十几分钟, 之后的一整个下午就都空出来了。
恰巧高霖发来一条信息,说白豆蔻和双色豆蔻在这个季节特别娇气, 很容易生病。让他们最近有空的话, 记录一下那片豆蔻的生长信息发给他,他根据这些配一份新的肥料, 下周送过来。
正好眼下有时间也有兴致,燕绥之便去了储物间,翻出了高霖送的盆栽量尺。
顾晏不太放心某院长的魔爪,打算自己来,结果却被按在了花园的咖啡座里。
“不要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要真的被我碰两下叶子就死,你这薄荷j-i,ng岂不是首当其冲?”院长语重心长地说
顾晏:“???”
燕绥之晃了晃手里的量尺,说:“我去量,你在这里做记录,回头发给高霖就行。”
当然,院长并不是真想祸害那些花草,而是他知道顾晏昨晚翻卷宗到很晚,没怎么睡觉,所以想让顾晏少点费劲。
燕绥之拎着量尺穿过枝丫,辨认着那些初长成的花木。
豆蔻、小红莓、扶桑、旱金莲、晚香玉……
几个品种名一一从脑中闪过,两个弯一转,他便顿住了脚步。因为他发现这些花太熟悉了……
他少年时期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