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哀婉痛绝,面色如雪。一阵风起,百花凋零,她一身素衣上落满了飘零的落花,孑孑孤立于风中。
元昭露出遗憾痛惜之色,沉声道:“明慧,若时光倒流,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她绝望的笑:“生无所恋,这一世,我只想早早结束。便是寻得养神芝让我重生,我依旧会选择离开。”
忽然,幻境一阵迷蒙,场景变成了承天门。
明慧站在高台之上,仰天大笑,一跃而下。
“明慧不要!”
元昭急忙上前,想要拦住她,可惜晚了一步,她苍白的脸上不再是泪痕,而是汪汪的鲜血,从头顶上流下来,沾染在她雪白的稠衣上,触目惊心。
一股寒凉之气从后背升起,我不知不觉握住了容昇的手。
原来,这就是明慧自杀的真相,我终于明白为何当时她对着西域战俘吟了一句诗: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那一刻对她来说,是一场人生的噩梦,唯有以死解脱。
容昇扬起洞箫,击破了这个梦,“这是元昭的噩梦,他心里对明慧有愧,其实,真的不管他事。”
我不由轻叹:“虽然与他无关,可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容昇的眸光暗了下去:“是,这种痛苦,我感同身受。”
“你也有过?是位姑娘么?”问出这句话,我隐隐有点后悔,这口气怎么听着像是一个盘问丈夫的妇人?
果然,他侧目一笑:“你吃醋了么?”
“我吃饺子的时候才吃醋。”
“不是姑娘,是一位友人。”
“女友人?”
“男友人。”他笑得越发玩味,“我是不是该端一盘饺子来应应景?”
我摸了摸鼻子,岔开话题,“有没有昶帝的梦,我想看看。”
他摊开掌心,仔细看了看,用洞箫挑起一个气泡,“这个便是。”
我好奇地看去。
幻境里,是一片炼狱样的杀场。狼烟四起,残垣断壁,血流遍野。
怪不得梦貘吐了这个梦,果然是血腥之极。
昶帝一身战甲,手中一把战刀,已经卷起了刀刃,无数的敌人围着他,他赤红的眼眸像是战甲上溅上的血色,我从未见过昶帝动刀剑,他有几次出剑,都是从向钧的腰间拔剑,有虚张声势之嫌,而此刻虽是梦境,他的刀法却是如此的凌厉狂放,所到之处,血光四溅,惨呼连连。他的精魄像是融入了那把刀里,刀是他的心,手是他的眼睛。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这样杀人,不是邪笑着轻呼一声爱卿,不是阴沉凶狠的下令,而是纵横沙场,手刃敌人。战旗翩飞在狂风里,呼呼声响,身后是成千上万的战士,浴血奋战,他镇定刚猛,身先士卒。
对一个人的了解,光看一面远远不够,我见到的是他平定四海之后的称王称霸,阴柔奸险,暴戾无常。我甚至怀疑过他治国的能力,把他一统江山归结于他的运气,但此刻,通过这一场梦境的厮杀,我看到了他的另一面,看到了帝王之气。
元昭从他的右侧上来,将围着他的几员敌将击退,两个人并肩作战,配合默契,似乎是一个人的左右臂。
不知不觉中,战场寂静了下来,昶帝身后的千军万马消失了,偌大的战场成了一座血色的空城。空中的云,亦是浓烈的绯色。
昶帝的刀卷起了刀刃,像是一只号角,从里面流出汩汩的鲜血,一滴一滴滴落在他的战靴上。
元昭手中的剑却完好无损,干干净净的仿佛刚刚出鞘。他站在修罗场上,仿佛是从天而降的战神,不会沾染人间的血腥。日光照着他的脸颊,没有刀疤,没有伤痕,是往日光洁如玉的俊美模样。
“不需要你来救朕,没有人能打败朕,包括你。”
元昭没有回答,默默的转身。
突然,昶帝手中的刀举起,飓风一般砍向了元昭的后背。
即便是梦,我也惊了一跳。
元昭丝毫无损,回过头来望着他,波澜不惊地说道:“有人可以打败你。”
昶帝赤红着双眼,卷起的刀刃指着他的胸膛:“谁?”
☆、第 37 章
元昭静静地望着他,波澜不惊却又掷地有声地说了三个字:“你自己。”
昶帝略微一怔,转瞬便狂放地放声大笑,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大的一个笑话。
良久,他止住了笑意,用食指指着自己的胸膛:“我又怎么可能是自己的敌人?这个世上,我谁都不信,也会信我自己。”
“有朝一日,你会明白。”元昭平静无畏地微笑,眸中闪动着睿智清明的光芒。忽然间,不知从何处涌来了千军万马,势如洪水涌到了两人的身旁。
黑色的战旗上绣着龙飞凤舞的“神威”字样,军士蓬勃张扬,山呼声如雷贯耳,在山谷中回荡,响彻云霄,他们喊的是:“神威将军!”
昶帝像是一柄生了锈的铁剑,孤寂地站在这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的神威军前,完全像是一个局外人。而元昭才是这支常胜之师的精魄,集结了所有的荣光。
昶帝阴厉地望着元昭,咬牙切齿道:“你想谋反?”
元昭粲然一笑:“陛下,我想要的,你不会懂,正如你想要的,我从未放在眼里。”他微微地笑着,慨然感喟:“道不同不相为谋。”
画面突然一变,像是从天而降的一柄神器,将画卷劈开两半,元昭消失在一碧万顷的晴空中,随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身后那支踏平西域东蛮的铁骑,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