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那些伤害她的人说一句重话的人,这是个温婉善良到甚至有些懦弱的人。
她有什么理由从小到大承受这些根本与她无关的痛?
她那样痴心安然地跟在那个人身边八年,还为他孕育了孩子。
如今才来告诉她,这个人身上与她流着相同血脉的,这要让她如何来接受?
“砰”地一声,傅政身体前倾,慢慢跪在了她床边的地上。
邵西蓓这时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眼前一黑慢慢失去了意识。
***
顾翎颜站在病房门外看着里面的情景,心上只觉一阵阵毛骨悚然,她一手紧紧攥着单景川的衣袖,不断低声急促地重复,“锅子…他再这样下去会死的啊…他的膝盖这里已经全是血了…地上也全是血…”
那个男人就这样直挺挺地跪在一片碎玻璃渣上,脸色苍白,好像无知无觉。
单景川刚刚和医生说完话回来,眉头紧锁地看着屋里静躺着的邵西蓓和地上的傅政。
邵西蓓接二连三受到外部刺激,身体状况更加不稳定,腹中的孩子极有可能过不了三个月就保不住。
而这个孩子是否能保住,还有另外一层不可忽视的干系。
他被顾翎颜拉着的手动了两下,慢慢将她一把拉过来扣进怀里。
单老爷子幸好已经脱离危险,刚刚他将单群送到楼上单老爷子的病房外,带着顾翎颜下来前对单利和瞿音说了一句话。
“除了她,我绝对不会、也不可能娶别人。”
短短一天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他都未曾想象到的事,他每一分钟都心绪难安,既深感心酸哀叹,又只觉无比庆幸。
幸好陪我见证这些慨然伤痛的,还有你。
幸好我这么多年耐心等到的人,是你。
“锅子。”她埋在他怀里,慢慢红了眼睛闷声道,“我好心疼蓓蓓姐。”
他没有说话,她却能感觉到他搂着她的手臂微微有些颤抖,便更用力地回抱住他的腰,“但是蓓蓓姐的妈妈没有承认她一定是那个叔叔的女儿。”
所以或许情况还会有转机。
单景川眸色沉沉地望着病房,搂住她的手臂收得更紧。
…
邵西蓓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
鼻息里尽是淡淡的血腥味,她只觉胃里一阵难受,想强撑着手臂从床上爬起来。
哪料她一睁开眼睛便看见傅政正跪在床边,他额头上不断地冒着冷汗,嘴唇已经有些发紫,而他跪着的地方,已经尽是渐近干枯的鲜血。
“出去。”她慢慢收紧背靠在床头,声音里没有一丝起伏。
“蓓蓓…”他声音完全嘶哑,慢慢伸手抓住她冰凉的手。
“等我身体好点了,我会再去专门拜访你的,哥哥。”她轻轻拂开他的手,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
傅政听得额头青筋暴起,强忍着剧痛想从地上站起来,哪料双腿已经完全麻木,连一点知觉也没有。
“上了那么多年你的亲妹妹,爽么?”她的目光如同死寂一般,“再亲手把这个**出来的种杀了,高兴么?”
“不要再说了!”他脸庞渐渐扭曲,厉声朝她道。
“我怎么能不说呢?”她双手紧紧抓着被子,一字一句地道,“这么多年你上完别的女人再回来上我,眼睁睁地看着我为你哭为你笑为你活着为你哪怕去死,然后再施舍一两句话就把我留下…是,我现在才明白,原来你所谓的需要,是需要我在你身边自以为是像最愚蠢的笑话一样爱自己的亲哥哥。”
“多伟大啊。”她脸一侧,眼泪“啪”地掉了下来,“因为你爸爸和我妈妈,所以你才义无反顾地勉强应付我那么多年,用自己的身体来彰显对我这个妹妹的爱,对吗?”
你这些年在睡梦中时,难道都没有一丝不安和恐慌吗?
傅政再也没有办法听下去,向前一倾猛地伸手死死抱住她的腰,声音断如破弦,“不要再说了…”
“这就是我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
我爱你十年,陪你八年,从未曾有过一点的奢望能与你白首到老,享尽天伦之乐。
你哪怕对我再不好,我都从未彻骨恨过你,依旧一次一次,再把自己亲手送到你手边任由你怀着这样的居心戏弄八年,甘之如饴。
如果我能预想到今天,我才会知道原来我无比惜怀的初遇是无尽深渊。
一朝踏入,再无回头。
非要到如此穷途末路,我才终于心如死灰,如你所愿。
“我不后悔。”她腰间的布料上渐渐有些微湿,傅政赤红着眼睛抬起头看她,“我从不后悔。”
邵西蓓任由他抱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博弈
闵骁司和瞿简坐在沙发上,俱都沉默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傅政,他两腿膝盖处缠着绷带,正神情冰冷地批阅着手里的文件。
方免根本就不敢进病房,只得战战兢兢地拜托和傅政关系交好的这两位把文件带进来,自己守在病房外侯着。
傅政批示好了文件,动了动身体想下来,两手不断地试图够一边的拐杖,闵骁司这时终于按捺不住从沙发上站起,把拐杖拿到他手够不到的地方。
“你别去了。”一旁的瞿简这时开口,“你自己膝盖的伤也不轻,六六现在在她那里,没什么问题。”
“而且她现在根本连看也不想看到你。”闵骁司看着傅政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叹了口气,“你先把伤养好再说吧。”
他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们两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