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倾巢而出、歇斯底里的交火会让双方血流成河。敕棍就算有三头六臂,有着比其他人更丰沛的毛羽甚至更多的翅膀,他也未必能安然无恙地走出那一片花田。
阿福坐在坚硬的板凳上,看着烟头一点一点烧。房间里还有其他需要保护的证人,而他知道他们和自己一样放松不了,也睡不着。
第65章
阿福连续三天没有再见到敕棍。
他也在安全屋老老实实地待了三天,睡不着,吃不下。但即便如此,相比那些真正有亲人朋友参与战斗的线人来说,他已经算是好受的了,毕竟他体会不了他们的心情。
他看到其他线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带有伤,也意识到红鹫为了让他们变成线人,用了一些不太人道的方式来逼迫他们屈服。
而他所看到的是屈服了的,没有屈服的,大概就像在贫民窟时随处可见的鲜血淋漓的尸体一样。
阿福无法对这样的行为做任何评价,有时候为了做一件正确的事,确实要先做很多错误的事为铺垫。
他只能自我安慰,至少最终的结果是好的,至少清扫这些毒品是正确的,那或许心里的内疚就能减轻一点点。
一条信息可以出卖坏人也可以牵连好人,而他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功臣还是帮凶。
第三天的傍晚小法医来了,他见到阿福,便把阿福叫出去。他没有直接参与战争,他的主要职能是负责事前调查和事后治疗。
阿福的心随之提了起来,他很害怕对方嘴里说出一个坏消息。
小法医把烟塞给他,又给他点上。在小法医的监护下,阿福终于可以走出安全屋的大门,来到天台稍微透透风。
他们都沉默着,好像害怕语言打破这脆弱的安宁。
直到一根烟抽完,小法医才道——“队长受伤了,在医院里。不过你不要担心,已经没有生命危险。过几天我们转移的时候会带上你,到时再开会决定把你安置在什么地方。”
阿福心中的石头放了下来。
他甚至有点责备小法医,这明明是个好消息,为什么酝酿那么久才告诉他。
因为他并不知道,在小法医传递敕棍消息的时候,他自己的爱人却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莱文依然在抢救中昏迷不醒,而他完全不知道莱文还会不会睁开眼睛。
大家都以为红鹫是与常人不同的一群,他们与世隔绝,所有信息都保密,所有的往来都封锁,所有能查到的档案都是假的,而除非有一天因公殉职,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名实姓和真实来历。
所以他们必然是顽强的。顽强到正如一副没有头颅的骸骨,没有情感的机器。否则他们怎么可能无所不用其极地拿酷刑去折磨其他人,就为着从对方嘴里撬出半点的信息。
他们也必然是冷漠的,每一天目睹和制造的死亡不计其数。他们就是盘旋在将死之人头顶的秃鹫,等着对方咽下一口气,便将尸骸分食干净。
可外人并不知道,他们也是普通人。和所有人一样于娘胎中出来,喝着一样的粥,吃着一样的饼。他们也会担心,恐惧,焦虑,愧疚。
只是当下他们需要做的工作还没有做完,所以小法医必须从医院离开,走进线人的安全屋,一个一个传达着属于别人的消息。
“我什么时候能去看他?”阿福问。
“快了,”小法医笑了笑,握了一下阿福的肩膀,“你不用去看他,他会来接你。”
阿福点点头,往远处看去。
这一个小高层和他的小坡顶很像,可以看到贫民窟密密麻麻的楼宇。它们仿佛一堆被弄乱的多米多骨牌,五颜六色,大小各异。
他看到炊烟如常地飘升,与夕阳的色彩混在一起。
第66章
敕棍来的那一天手上缠着绷带,身上也缠着纱布。
他们是把线人一个一个带出去的,分成不同的群体,上了大小各异的越野车。
阿福留到最后,敕棍将他带上自己的车。
小法医坐在副驾驶,后座还有一个戴着脖套和眼罩的男人。阿福感觉出他也是一名红鹫,从他没罩住的那边眼睛的神色中就能看出。
一路上他们都沉默着,直到与其他越野车岔入不同的小道,再开出一段后,才听得小法医说话。
小法医不停地问后排的男人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想不想吐,伤口痛不痛。
男人一直说没事,想摆摆手,又发现浑身难受摆不了。
阿福见着这情况也尴尬,建议自己坐到副驾驶,让小法医到后头来。
岂料三名红鹫不约而同地道了句——“不行,你还怕人不认得你的脸。”
阿福收声。态度虽然恶劣,但他知道红鹫是为他安全着想。
阿福什么行李都没有,只有口袋里的一点点碎钞和几枚金币。他不知道要被送去哪里,这几天一直心乱如麻,甚至没考虑过生计问题。
而当他们终于开到百会的边缘,看着那些繁密的贫民窟楼群在后视镜中远去时,阿福才迟迟地意识到,他将再次进入一个无亲无故的地方。
百会很大,民众聚居的地方却很小,开不了多久便进入两旁都是树林的二级路,坑坑洼洼,偶尔有歪歪斜斜的泥头车驶过。
阿福心里头有很多问题,但他又什么都不敢问,只好听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敕棍到底是信任他的,将他安排到这一辆都是自己人的车里。但即便如此,交谈的过程中他们也小心地不涉及到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