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莫名的脆弱把苏棠看得心里一颤,禁不住抿抿嘴,自语似地嘟囔了一句,“话语权够干什么的……”
沈易没看清她的话,一愣之间,苏棠突然轻皱着眉头伸手在他的肚子上戳了两下,“你对你的鼻子这么好,你的胃就不嫉妒吗?”
这个温柔的人连对待他的鼻子都是温柔的,唯独舍得折腾他的胃,好像这东西是从什么地方顺手拿来的一样。
沈易被她戳得痒痒的,身子下意识地往后靠去,倚在沙发靠背上无奈地笑笑。
——我已经尽力了。
苏棠的手心轻轻覆上他饭后依然扁平的上腹,皱着眉头替他的胃抱不平,“那它怎么还会被切掉三分之一啊?”
他做得一手好菜,却有很多东西是他能做但不能吃的,剩下那些能吃的也得细嚼慢咽着吃,吃到最后也吃不下多少,苏棠看他吃饭总觉得心疼又着急。
沈易静静地笑着,一边享受着苏棠掌心传来的温热,一边不急不慢地为自己辩护。
——我的胃病是和遗传有关的,我的耳朵也是一样,我没有办法彻底征服它们,只能尽力争取和它们和平共处。
苏棠呆愣了一下,愣得覆在他肚子上的手轻轻一颤也浑然不觉。
有些人因为基因甚至血型的问题天生就比其他人容易患胃病,这个她是知道的,让她发愣的是前两句话联系起来所传达出的另一层含义。
如果他耳朵的问题也是遗传,那他妈妈……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苏棠突然想起来,赵阳说过他妈妈以前是记者。
能当记者,应该不会是聋哑人吧?
苏棠还在怔怔地想着,沈易已像是明白了些什么,笑容微深,抬手在她微僵的手背上拍了拍,然后在平板电脑上点开搜索引擎,输入了四个大写英文字母,lvas。
这四个陌生的字母组合检索出了数万个结果,沈易在一堆链接里点开一页,简单地扫了一眼,递给苏棠。
沈易点开的是一篇学术论文,题目为《大前庭导水管综合征(lvas)的研究发展》,论文摘要里的第一句就清楚地写着,这是一种先天性的内耳畸形,常见于常染色体隐形遗传。
苏棠从没读过医学类论文,但这句话只需要具备初中水平的生物常识就可以理解。
常染色体隐性遗传,往往意味着父母双方在天时地利人品等条件的综合作用下,不约而同地把各自祖先流传下来的具有同样意义的那一半同时送给了他们的下一代,有的片段表现出了单眼皮,有的则表现出了遗传病。
苏棠抬起头来,“你是得了这种病吗?”
沈易微笑着点点头,好像刚做完一场很愉快的自我介绍。
沈易的神色很坦然,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让她了解这件事。苏棠安心下来,低头再看那段摘要,突然被位于后半截的一句话定住了视线:外伤和剧烈运动可以导致听力突降。
苏棠狠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那个松散地倚在沙发里,似乎正在等待她发问的人。
他突然彻底失去声音是在三岁那年。
他和他妈妈一起遭遇车祸也是在三岁那年……
“你是不是因为那场车祸……”苏棠轻轻地顿了一顿,“才一点也听不见的?”
沈易点点头,露出一个似是赞许的笑容。
一个三岁的孩子在失去声音的同时也失去了妈妈的陪伴,难怪他会有那么深重的恐惧感,以至于一连数年都不得缓解……
苏棠难以想象,如果那个时候沈院长没有及时发现这个儿子的存在,或者不愿接受这个儿子的存在,沈易如今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
也许真像他说的那样,根本活不到现在……
苏棠被这个合情合理的推断吓得有些心慌,忙低下头去看这篇论文,沈易不扰她,也不催她,只静静地坐在那看着她。
一直看到论文最后有关治疗方法的部分,苏棠才又抬起头来,“你试过耳蜗植入吗?”
沈易点点头,把平板电脑从苏棠手中接过来,退出当前界面,在刚才那页文档里接着打字。
——试过三次,对我没有效果,副作用反而出现得非常标准。为我做手术的大夫因为研究我的案例前后发表了十几篇论文,我对赵阳提过之后他就开始把我称为小白鼠。
苏棠被最后一句逗笑了,喉咙却觉得被一团绵软的东西堵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沈易一如既往地柔和微笑着,又在后面添了一段话。
——大自然在进化过程中总会选择性地淘汰物种中的劣势个体,我和自然规律斗争到今天,应该有资格获得圣斗士的荣誉称号了。
苏棠笑出声来,把屁股从脚后跟上抬起来,跪直身子,两手叉腰,很威武地杵在他身边,“你现在是我的人,我看哪个大自然敢淘汰你!”
沈易笑弯了眼睛,在沙发里立直腰背,右手搭上左肩,向苏棠深深鞠了一躬,以示心甘情愿俯首陈臣。
“对了,对了……”
不等沈易直起腰来,苏棠突然拍拍他的肩膀,一脸正色,“你一说斗争,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沈易微微一怔,认真地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苏棠在沙发上坐好,皱了皱眉头,开口有点犹豫,“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周四的时候陈国辉到我们那儿开会,找我聊了几句。”
看到苏棠说出“陈国辉”这三个字,沈易的眉头也沉了一沉,轻轻点头,示意她继续。
“我觉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