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手段,彼此依赖,也彼此防范。赤炎将流丹送到床上,恭谨地垂手立于床边,沉声道:“丹姑娘若没有其他的吩咐,卑职这就告退了。”
赤炎说罢,转身正欲离去,身后传来流丹平静的话语:“你为什么还是叫我丹姑娘?”
赤炎脚下一顿,但没有回头。他能够感觉到身后温柔的注视,如水一般柔情。“我已贵为郡主,再也不是当初需要你照顾的小姑娘。可是在你心里,我却始终如一,从未改变过,是不是?”
胸膛里坚硬的心仿佛微微动摇了一下,赤炎不动声色地说道:“郡主多虑了,卑职只是习惯罢了。”
“既已是习惯,你又何必画蛇添足,直到此刻又改口?”那娇柔的声音徐徐向他移了过来,轻巧的脚步声里带着裙袂曳地的摩擦声,细微得直撩人心弦。
“我还记得你手把手地教我握剑,我却被白刃割伤了手。你害怕父王责罚,捏着我的手直掉眼泪。”轻缓的声音里含着莞尔的笑意,已到了他身后,“那时候的你,可比现在这副故作高深的模样,可爱得多了。”
娇靥仰起,在他眼底浮现一抹挑衅的媚人笑意,贝齿轻咬着朱唇,将回忆的话语以最温柔的语调徐徐道出:“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唯一不变的……却是爱一个人的心,你说是不是?”
她的眼波里映着粼粼的光,比夜空最明亮的星辰还要闪耀动人,自他开始意识到她的美貌之后,便再也不敢如此相近地望着那双眼眸。赤炎僵立在那里,挪不开一步,他痴痴地望着回忆过无数次的容颜,终于缓缓伸出了手。
粗糙的指尖触到她细腻如缎的肌肤,那太过美好的触感,几乎令他战栗。烛光照亮娇唇上点点的光泽,宛如熟透的蜜果散发诱人的芳香。赤炎俯首,轻轻含上她的唇瓣,舌尖掠过贝齿,与她的舌尖相遇,贪恋地纠缠起来,渐渐无法自拔。
他握住纤软的腰肢,体内仿佛燃起一股邪火,从未如此渴望过一个人。在她的娇呼声下,他拦腰将她抱起,温柔地放在床榻上。
杀人不见血的暗卫,竟也有如此柔情似水的时刻,那双圈住自己的玉臂宛如一道枷锁,他却甘心俯首陈臣,沉溺在她的温软中。
一丝痛楚袭上他的脖颈,将他从美梦中惊醒。尖细的手指抓破了他的皮肤,藏在蔻丹里的毒.药渗入血液,随着血流迅速扩散。赤炎顿时感到手脚无力,颓然地倒在了床上。
并不惊讶会有如此下场,他低喘的呼吸起伏不断,幽眸里暗火汹涌,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纤手自他刚毅的眉眼抚过鼻梁,停留在紧抿的唇角。流丹深深凝望他隐忍的脸庞,温柔笑道:“我要回京城。”
☆、太后
马车哒哒敲醒了夜色,不疾不徐地行走在空无一人的玄武大街上。子时的报更声已响过,家家户户熄灯入眠,唯有禁卫军仍举着火把巡街而过。
火光照亮了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身形佝偻地抱着一个娇小的人影,跌坐在大街旁。禁卫军经过他身边时,都默契地绕开了道,不敢多做一丝停留。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或怜悯,或嫌恶的神情,却无人敢相问一句。
马车被禁军拦下,赤炎取出宁王的令牌,禁军头领立即抱拳相让:“大人请。”
“那个人是怎么回事?”赤炎问道。
禁军头领垂首道:“此人乃前相府顾蒲,因女儿枉死,疯癫入魔。宁王爷斥其把持朝政时危害忠良,罪恶滔天,便将他囚困于此,受尽万人唾弃。”
坐在马车里的流丹听闻此言,惊愕地撩开了车帘。她越过整齐的禁卫军,遥遥看到月光中投下的凄然身影,对赤炎道:“扶我下去。”
在赤炎的搀扶下,流丹下了马车,疾步走到顾蒲的身前。不过未足半月的时间,那个权倾一时,意气风发的男人就已满头华发,凄惶若此。他听到人声,紧紧抱住怀中尸首,生怕有人来抢似的,胡乱挥舞着手臂叫嚣道:“走开,都走开!谁也不许抢我的女儿……”
初夏的时节,气温渐长,失去生机的容颜已渐露腐败之色。那个曾经美极一时的宰相千金,在自己父亲的一手安排下,以最难忍受的方式堕入了地狱。
流丹俯身望着顾流萤,一股难言的酸涩涌上心田,她眸中跳蹿着憎恶的火焰,对顾蒲一字字说道:“你有今日,都是自作自受,只可怜萤儿,父债女还。”
顾蒲犹如被人当头一棒,整个身子都僵硬起来。他睁圆了眼睛,似乎看到什么极可怕的东西,抱着顾流萤尖声大叫:“都别过来,都不许抢我的萤儿……我的萤儿……”苍凉的老泪滚落脸颊,一滴滴落在顾流萤惨白的脸上,顾蒲边哭边抚着女儿的容颜,戚声笑道,“萤儿别怕,爹爹带你回家……带你回家……”
不顾流丹的阻拦,顾蒲拼了老命抱起女儿的尸首,向着宰相府的方向摇摇晃晃地迈开了双腿,可没走几步就脚下趔趄,摔在了地上。他哭喊着爬向女儿,哭声响彻在静夜里,犹如厉鬼哭号,教人不忍卒听。
流丹早已红了眼眶,别过头去低喃道:“把顾小姐好生安葬。”
禁军头领迟疑道:“可是王爷有命……”
“我让你安葬,你听到了吗?”一声娇喝划破夜空,震得所有人都头皮发麻。
赤炎不动声色地望着她,从未见过她动怒至此,便沉声对禁军头领道:“郡主有令,你们都想抗命吗?”
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