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的漆门被带上,姜夫人原本已经闭上的眼猛然睁开,眼底的恨意怎么也掩盖不住。
放在锦被中的指尖忍不住抖,她的容儿太委屈了,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清楚,就被外界的风雨打的支离破碎。
而这一切都怪她,明明可以制止的,明明她的女儿可以不用那么辛苦的,她是盛家的嫡女,高高在上名门望族,当年便是真逆了姜承畴的意思带着容儿回了中都,谁又敢说些什么。如今这般,都要怪她,怪她痴心错付,怪她误以为岁月可以把一块顽石暖成绕指柔。那么些年,她对顾家防范再三,她以为姜承畴也是迫不得已,她不停地告诉宽慰自己。直到那个肖似其母的女子出现在她面前,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这些年她处处忍让,把一切能说的不能说的都憋在心里,埋在最深的角落,可那个男人,却拿着她唯一的女儿给那个野种铺路。他把所有的苦一股脑的推给了她的女儿,等尘埃落定,才把他心尖上的孩子正大光明的带进来,妄想让那个野种成为姜家唯一的小姐,她是姜承畴的明珠,是顾子期青梅竹马的表妹,那么她的女儿算什么?她的容儿算什么?
“夫人。”樱桃被姜夫人这模样骇了一跳,忙伸手去探她的体温。
“樱桃。”她再也不要忍了,再也不能让她的容儿被人遮住双眼,一步步的拖入深渊,“你去把我的箱底的那套翡翠首饰拿来。”
夫人要它做什么?樱桃心里疑惑,却不敢多问,只去院内找梨香要了钥匙去取。
等樱桃抱着一匣首饰再回来的时候,姜夫人不知什么时候下了床立在桌案边写着什么,见她进来也不多言,只打开尘封已久的匣子,从一套翡翠的首饰中挑了一枚翠玉扳指出来,翠玉绿的能掐出水来,就像姜老太爷手上那枚一样,翠的晃眼,翠的惊人,姜夫人把写好的纸条和扳指一并放到香包中递给樱桃。
“夫人?”樱桃喃喃开口,不知道姜夫人这是为何。
“你母亲是我盛家的老人,打她走后,你就一直跟着我,这么算算也快二十年了。”姜夫人看着樱桃,她比元容略长几岁,却是被耽误了,至今还未婚嫁。
“夫人待樱桃恩重如山。”樱桃一听这话,眼眶就红了,屈膝跪下,冲着姜夫人叩了几个头,不明所以的哽咽,“可是樱桃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
“好孩子,怎的还跪下了。”姜夫人伸手虚扶着樱桃的手臂,看着那枚朴实无奇的香包道,“你现在就跟着玺时一起去中都。”
中都?
对上樱桃迷茫的眼神,姜夫人缓缓起身,她胸口不停的起伏,似乎在忍受着什么难以忍受的痛苦,“我给你的东西,你一定要亲手交给容儿,除了她,万万不可让第二人知道。”
乱臣贼子,蛇鼠一窝,他们哪里配把她的女儿踩在脚下。
“小赵娘子。”山坡上,元容正笑眯眯地听着几个妇人话家常,远远就听见二丫头的声音,小姑娘脸蛋跑的红扑扑的,手里举着一块雪白的兔毛软垫,还没跑到元容跟前,就扯开了嗓子,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家三叔说了,现在还有些春寒,就打了几只兔子给你做了个暖和的垫子。”
声音飘在空中,听得元容身边的几个妇人忍俊不禁,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女子笑的尤其欢快,她性子爽利,拍着元容的肩膀道,“我认识贺三这么些年了,也没见他给我做过垫子。”
“你要收了贺三的垫子,你家男人不得闹翻天。”一个盘着头发的瘦小女人佯装嫌弃的推了推那妇人,又扭头对上元容,那眼神,看的元容有些羞赧,“贺三是个顶好的,天天往你家送这送那的,咱们贺家村好男人不少,但是像贺三这样又体贴又有本事的可不多。”
妇人口中的本事自然就是打猎这门手艺,在这么个地方,没有什么比猎户更让人羡慕的了。
贺三对元容有意思,贺家村里里外外就没人不知道,早些年翠翠走了不是没有女人对他示好,可是他一个没看上,久而久之,当初那些适龄的姑娘也就都嫁人生子了,年龄小些的,也就只拿着他当长辈,没想到,一向木讷的贺三在元容这里开了窍,心思藏都藏不住。
乐衣的话还回荡在耳边,元容手指不留痕迹的滑过小腹,她看着夕阳洒在山坡上,二丫头皮肤微黑,亮着一口白牙向她跑来,身边是妇女们的嬉笑声,远处是村里袅袅升起的炊烟。
如果说,孩子要有一个父亲,贺三是再好不过的选择,只是,她不能像乐衣所说的,带着欺骗面对村里这些好心的乡亲。
这个孩子,她不想瞒,她想把他带到这个世上,让他亲眼看到这片安详的大地。
元容再次见到贺三的时候,是在第二天清晨,他照例来帮她家打水,两人走在乡间的小道上,元容不开口,贺三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样惹了她不快,闷哧了半天,才开口,“二丫头就是这个性子,我也没想到她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说道,你别介意。”
“三哥。”元容停下脚步,她看着眼前的背影一僵,心里叹了口气,迈着碎步走到男人身侧,他生的高大,元容只将将到他胸口,她抬起头与他对视,许久才道,“不是我介意,只是我坏了身子。”
元容不留痕迹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就见他脸上的表情微僵,心里就有了底,竟是暗地里松了口气,她伫立在风中,清晨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