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的白菜最甜了,剁得细细碎碎,一嚼一包的汁——不说了不说了,再说下去真吃不下这法国大餐了。”
“别说了,”李竺听着不由自主也咽了几口口水,她的胃忽然蠕动得很激烈,“你说得我都想吃了。”
“哈哈,那也简单,”傅展笑着说,“小时候的味道是吃不着了,食堂师傅早退休了,那颐和园有家农家私房菜也不错——”
他忽然顿了一下,没往下说,刚才松弛下来的气氛,现在就像是琴弦,得到什么命令似的,赶紧贴回琴轨里去。李竺的眼神从他脸上掠过,速度很快,不敢落实,她浑身有些发痒,想要佯装不知道,说句话打岔过去,但又承受不起这重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颐和园有家私房菜也不错,做得一手好火烧,回去以后,可以——把地址给你。
也可以——我们一起去。
傅展说得对,太赶了,这一路亡命狂奔,生死攸关的信息都来不及沟通,谁也没心思去想以后,人在快死的时候是不会想到那一块去的,这是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去考虑的问题,只有在此时此刻,距离终点已经近在咫尺,他们几乎已经绝对安全,甚至连追捕者和他们擦肩而过,都无法发现他们的时候,你才会有闲心想,这一路对你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和傅展之间,现在算是什么,以后又会是什么。
很快,就能回到从前的生活了,在从前的生活里,他们是互相看不起的关系,但还说不上宿敌,彼此有过短暂的交集,随后,便文质彬彬地互相敬而远之,对彼此,充满了厌恶,非常的不感兴趣,是亲密的反极。
他们会回归从前的关系吗?把这段历史尘封,顶多见面时多交换个微笑,顶多偶然闲谈几句,把一切回归原点——还是,顺着旅途中偶发的火花走下去?
只是一.夜情,并非玩不起,那说明不了什么,可以说是对压力的一种调剂,他们最近常常拥抱,依偎在一起,比什么人都亲密,但成年人分得清表演与真心。他们被迫相依为命,但,这种患难之情,回到正常生活以后,会不会持续下去,他们之间的……感觉,是不是浓厚到,值得持续下去?这个人值不值得她持续下去?
李竺没有答案,她之前从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情,来不及想,她也看不出傅展的想法,因此她不打岔,等他说下去,再做自己的决定。
这断掉的话头,悬在空中,越来越重,傅展一口气吸进去很久都没吐出来,他似在观察李竺,又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被什么吓住,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也和她一样,罕见地举棋不定,不知道该选a还是b。
巴黎的天气很好,空中没有一丝云,夕阳肆意地在天边散发出七彩的晚照,一点点没入地平线,华灯一盏盏亮起,行人变得越来越多,他们匆匆经过街角那两个流浪汉,谁也没多看他们一眼,好像他们就是街角的摆件。过了很久很久那么久的时间,傅展终于动弹了。
“等回去以后——”
李竺有一口气吐出来,但同时又有一口气吸进去,像是她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屏息等待了很久,又非得吸一口气来等这答案。
傅展说,“等回去之后——小心!”
他一下坐直了,把她搡到墙边,本能地后仰着,在视觉上躲开横冲直撞转过街角的面包车。它没撞上人行道,但冲出来的架势可真像是要一头撞上来。人群发出尖叫声,四散着躲开这疯狂的交通工具,远远的,又传出炒豆子一样的声音。
紧接着,三四辆面包车从不同方向呼啸而至,用黑布缠头的司机跳下车拉开了车门,李竺和傅展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用最快速度站起身,没入流淌着的逃难人群。
最后一丝暗红色的光被吞没,夕阳跌进黑色里,巴黎的夜幕已降临。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久等了,不好意思哈,前天晚上没睡好,昨天根本写出来都是垃圾,今早修改了很久,耽误时间了。给大家赔罪,今天的更新,么么哒
一会儿我就给前一章的留言送去,然后去写明天的更新。其实这篇文写得还是蛮快的,不会难写,只要状态好,一会儿就能写出来了~~~~~
22、巴黎(3)
巴黎第九区
恐.怖袭击和政变有什么不同?亲历过的人大约会告诉你,
如果要在两者之间选,政变好过恐袭——政变里闹事的那一方目的到底单纯,获取政权以后还是要统治一样的人民,
所以平民在政变中不会成为重点打击目标。恐袭则完全相反,
发起恐袭的一方并没有获取政权的希望,平民的生命正是他们表达诉求,聚拢支持者的工具。当然,如果加上内战,政变和恐袭忽然间又变得无害了,
如果说恐袭中的平民也许还能因为自身的立场而逃过一命,那么在内战里,任何人都失去了豁免权,国家将化为活生生的血肉磨盘,这磨盘什么时候止歇,谁能幸存,
甚至就连交战双方都说不上来。
但,
很少有人有幸同时经历过三者,至少很少有中国人能接连点亮这三项成就——专业人员除外。大部分法国人民也都生活在较安逸的环境里——这里的抢劫犯毕竟还是不用枪的(也许93省除外),
他们的反应要比第一代移民们迟钝很多,后者才刚听到枪声就条件反射地窜进了最近的藏身处,
而此时此刻,很多路人还在到处乱跑,或者根本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