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怕。”他低声说,“门锁着,我用柜子堵在了门口。它们进不来的。”
陆攸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大概祁征云也没有答案。他小心地靠近窗边,往楼下望去,六楼高度恰好能轻易看到路面,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有几个人还在微弱地挣扎,还有的已经一动不动了。陆攸的呼吸微微一窒,他看到一辆救护车侧翻在花坛边,担架从敞开的后门滑了出来,担架上和驾驶室里都看不到人影,却有大片血迹泼洒在白色车身上,显眼刺目。救护车顶上的警示灯依旧亮着,不断变换着颜色,照在旁边几个低垂着头、拖着脚步禹禹而行的人影身上。
对面的楼上,有人哭喊着,亮着灯的窗户后面人影扭打在一起。一扇玻璃窗被从里面打碎了,大块玻璃朝楼下散落,穿着睡衣的孩子挣扎着想要爬到窗外,不顾这是十几层楼的高度,却被身后状似疯癫的母亲拖住脚踝狠狠地扯了回去。
陆攸没能再看下去——不是他不忍心,他实际已经呆在原地,忘记要转开目光了。一个飞行极快的黑影朝窗户上撞来的时候陆攸都没能反应过来,还是祁征云动作更快,迅速抓住他向后拖去。
本该以蚊虫为食的蝙蝠张开薄薄的翼膜,笔直地冲向了玻璃。它的速度这样快,陆攸却仿佛看清了它那双血红呆滞的眼睛,甚至能感受那目光注视着玻璃后面的两个人类时,充满嗜血意味的贪婪。
再度响起的撞击声让陆攸忍不住往祁征云怀里缩了一下,想要闭上眼睛不去看第二朵血r_ou_之花在玻璃上绽开的景象,但他的双眼却违背内心怯懦地始终大大地睁着,亲眼见到那发了疯、将自己当做猎手的生物在窗玻璃上撞得粉身碎骨,当即死得不能再死了。那一小团凌乱的尸身却还在隐约抽动,直到拖着道血痕缓缓滑落下去。
祁征云感到陆攸在他怀中发起抖来了。他心疼地陆攸发顶上亲了亲,想要安慰他不会有事的——虽然连他自己也完全不相信这种说辞。但陆攸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反手拽住了他的衣摆,似乎从情绪冲击中回过了神。“我们不能再站在窗边了!那些东西好像能感觉到……”他边说边拉着祁征云要往后退,就见到远处笼罩着红光的天空上腾起了一片黑云!
不仅是蝙蝠,还有数不清的鸟雀,它们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贴着屋顶掠过时仿佛掀起了一阵黑色的旋风。六楼离得远感觉不到,陆攸却仿佛听见了窗户被鸟群翅膀带起的气流冲击时的震响。这团黑云似乎是被染在路面的血迹吸引,盘旋着在两栋楼房之间降落了下来。
无数黑点如雨而落——
生物觅食,是为了生存。这些眼睛血红的小生物却好似颠倒了食欲和生命的重要性,并将这种旺盛恐怖的食欲向着一切活物倾泻而去。疾飞的鸟雀噼里啪啦撞击到窗玻璃上,没几秒钟陆攸就听到周围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和里面人们的惊叫——随即就变成了惨叫,然后再无声息。他面前的卧室窗户也被狠狠撞了几下,被各种液体和折断后黏住的散乱羽毛糊得快看不清外面了,但祁征云前几年以“确保安全”的理由换上的玻璃窗质量看来对得起价格,硬是在这样的连续冲击中坚持了下来,只是震个不停,连细缝都没裂开一道。
他那次换的不会是防弹玻璃吧……陆攸还是第一次对祁征云由于“被害妄想”而做出的烦人举动心怀感激。他之前才睡了不到两个钟头,依旧腰酸腿软,又累又困,想要帮祁征云一起将房间里的衣柜挪过来挡在窗口,试了试实在使不上劲,最后还是祁征云一个人搬的,陆攸在床沿边坐在拿出来减轻重量的一堆衣服中间,紧张地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知那些行为怪异的动物是怎么发现猎物的,靠视觉、气息还是温度感应,窗户被衣柜挡住后,又被从外面撞了一两下,然后终于平静了下来。鸟群只从一侧发起冲击,或许也因为离得远没有被察觉到,卧室之外的窗户都没有受到袭击。担心贸然去查看反而会将鸟群引来,他们待在卧室里没有出去,也不敢开灯或发出声音。祁征云贴在衣柜上听了一会,轻手轻脚地回到床边在陆攸身旁坐下,伸出手臂搂住了他。
陆攸立刻抓住了祁征云的手。他这才发觉自己正在微微发抖。祁征云比他镇定得多,男人宽大的手掌依旧如往常一样温热稳定,令陆攸感觉重新找到了支撑。他们依靠在一起,在黑暗中一声不出地坐着,依旧有人们受伤、垂死时的惨叫和哀求声透过墙壁和被堵住的窗户传进来,让人怀疑此刻是不是已经身在地狱。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声音开始远去了。陆攸脑海中浮动着无数杂乱的念头,怀疑、不可置信、恐惧、忧虑……丧尸电影中满城行尸走r_ou_、沙漠将城市吞噬的画面在眼前不断闪过。他打开手机,想要到网上去搜索一下信息,才发现无线网已经断了,移动网和电话信号也只剩下时有时无的一格,他不停地刷新网页,始终什么都显示不出来。
怎么会这么快……天还没有亮,通讯就瘫痪了。原来还有出事后新闻里粉饰太平、试图掩盖而导致恶化更糟糕的情况,那就是连掩盖都来不及。这可能只是小范围的变故吗?会不会只是他们这个区域、这个城市,成为了被某种污染物侵蚀的孤岛,而外界依旧维持着稳定的秩序、会想办法为幸存者提供救援?
陆攸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