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都不一样了,越发上心殷勤伺候着,特特把人直送到位置上交代道“哥儿只管好生坐着,与你一句金玉良言,万万莫抢风头。”沈大公子拱手谢过,坐下左右一看,左边儿似是探花的位置上还空着。不等他再转回来,又有内官领着头三名刚刚从外头游街回来。
这仕子跨马游街也是有讲究的,走甚么道儿,多早走多早回,那都不是你骑个马溜一圈儿就回来的简单事儿。林探花一看二甲传胪位置上坐着的人,立刻笑着过来道“你倒赶得早”沈传胪笑着解了个荷包递过去与他“林舅舅好,家母交代捎给您垫垫肚子,都道宫宴精致,只四月里夜风还凉,用点子才好饮酒。”宝钗原是跟着先贾家王夫人那边喊林如海林大人做姑父,实则没有半点血缘,再往下一辈更不好论,索性就与黛玉姐妹相称,是以长子得唤黛玉的弟弟为舅父。
领了偌大一个外甥的探花郎接了荷包,看也不看打开就掏出一块儿肉干往嘴里塞,笑着道“镇日就想着薛姐姐弄的肉干子,忒有味儿。”两个人心照不宣对视一眼,沈大公子便伸手往“舅舅”荷包里也掏了块儿肉干嚼。
再往左边儿上去,坐在探花旁的榜眼闻着了味儿,斜着拿眼睛不住的往这边看,林探花就笑着与他拱拱手道“杨兄,这是我姻亲家一位小辈,最灵泛不过的。”这一圈子里,沈大公子年龄确实比旁人看着小了不少,六岁启蒙,跟着曾祖父念了好有十二、三年,早几年回京畿祖籍得了个秀才,也是借着今年大比的东风一口气儿考了出来。旁边林探花也是极年轻的,就这仍是比他大了约莫八、九岁,甥舅两个往出一坐,后头再进来的人但凡看了都少不得要赞赏一个好。
林探花便是林家人的长相,偏沈大公子肖母,真真一个世外仙姝一个山中高士,再让人喜欢不过。待时辰一到,钟鼓齐鸣,华宴齐开,各位仕子举杯先敬了天地君亲,再往后便按例逐一应制和上一首律诗。几番往复,待当今赏了美酒宫花,又一一点评了仕子们诗作,这琼林宴方才圆满。
沈大公子牢记父亲母亲交代,只乖巧坐在席间,人都举杯他也举杯,人都说话他才说话,待当今尽兴而去,便又顺顺利利叫内侍送去宫门外。沈玉早寻人打过招呼,自有熟人上来领着他往一侧走了几步,沈家的马车正停在即便当的地方等。
沈大公子回头与林探花拱手道了别,见林家马车也在不远处等着,这才放心上了车家去。等他进了家门儿,上下又是一通忙乱,比及躺在床上歇息时,弯月已经西沉。
宝钗不放心,就在家里坐着等,直等着下人来报大爷平安归来方才散了头发预备歇下。沈玉给她倒了盏温水送来,没好气道“早年我出门儿一去几个月,太太也不见如此悬心,如今为着这小儿几番夜不能寐,着实令人气闷。”宝钗“噗嗤”一下就笑出声儿来“出息还吃儿子那口醋。”
“可不是酸的慌”沈玉帮着宝钗将簪子慢慢取出来,伸手拉她从凳子上站起,又推着人肩膀往床铺边去“可放了心好好歇歇,这几日熬得眼睛都眍o了。便是太太自己下场考个状元回来也未必需吃这番苦头,赶紧合眼睡一会子,明儿亲戚们都该上门儿来了。”
宝钗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自己开柜子取了寝衣换上,就坐在床边感叹“约莫着得来多少人”沈玉笑了催她赶紧躺下道“管他来多少,反正早叫太太管得顺顺溜溜的,多少都来得,热闹热闹罢了。”宝钗依言躺下盖了被子裹好,闭上眼睛却又一时睡不着,被子里忽得探进来一只手拉着她的手道“歇吧,辛苦太太。玉这辈子最得意之事便是求了太太来家,再把心思往那些臭小子身上放,可就真的要吃醋了。”
这手心儿里极暖,宝钗反握回去轻笑了一声儿,心里暗道我这辈子最得意之事,也是寻了这门金玉良缘,哥哥嫂子又能守住薛家门庭,阖家平安康泰,算来真真再无一丝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