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轩跟在她背后,故意长长地摇首叹了口气。然而眼底的笑意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得假。
生在天家,仍有这样一般不因时过境迁而改的亲情,夫复何求?
摆放上檀木圆桌的山珍海味愈来愈多,天色也随着风中飘散漫开的桂香逐渐暗下。沈如棠一手托腮倚在美人榻前,一双流转美目时不时巴巴朝府门望去,却每每只换得一声失望的叹气。
“现在什么时辰了……信里明明说了,今天晚上该到的呀?”
沈如棠忽然又站起身来,一手紧张地揪皱了帕子,“坏了,不会路上遇到什么事了吧?”
林继锋习以为常地摇摇头,自打夫人接到那封远方来信后,便一直这么时不时惊乍念叨,可怜他的耳朵都要生出老茧。倒是沈卓轩哭笑不得地拉住她坐下,又开口道,“你就安心坐下等吧!说是今日回来,便一定会今日到的。”
话虽如此,他看向大门外的频率也不比沈如棠少到哪里去。两个人的目光偶然交汇,都清楚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思念之意,又同时默契地转开了头。
一年了啊,他们心中都关心挂念的那个人,终于要回来看看了。
风把檐铃吹得响动,长长马嘶后,还未见到人影,便先听得一声欢悦的清朗声线传来。
“四姐,五哥!我和梁延回来了!”
沈如棠一阵风似的奔过去将来人紧紧抱在怀中,她怀里那个俊美清隽的青年看似无奈地笑了笑,抬起手,和身后踱步过来的沈卓轩轻轻撞了一拳。
“还知道回来啊,小没良心的,把你哥丢在京城里一走就是一年。这次非得多住几个月才准离开!”沈卓轩故作生气地瞪他一眼,见到刚刚系好马走进府门的梁延,笑着上前打了声招呼。
沈如棠抬起头,擦了擦眼眶中的泪,回头剜了他一眼,口里还不饶人:“大过节的吼什么!惊鹤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是来看我这个姐姐的。你再说他,小心我让林继锋把你扔出去!”
沈卓轩苦笑。罢了罢了,反正他早就知道,鹤儿一回来,他这个五弟就全无地位。
林继锋也苦笑。夫人可真够抬举他的,再怎么说,他也不能把顶头上司赶出府去啊!
“你和梁延这一年游山玩水的,路上可都还好?”沈如棠可不管他们,一双美目上下打量着久别的沈惊鹤,“看着j-i,ng神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驾车牵马的活儿全是我来做,他j-i,ng神能不好吗?”梁延不动声色勾着人腰将他拐回自己身边,一只手似有若无地抓住沈惊鹤垂于身侧的手,眼里含着笑意摩挲两下。
沈惊鹤瞥他一眼,笑得狡黠:“我倒是想做,也不知道是谁拼命拦着不肯。”
梁延无奈举手投降。两个人亲密腻乎的劲儿落在沈卓轩眼里,又让他几乎遏制不住自己悄悄翻个白眼的冲动。
沈惊鹤和梁延当初离开京城后,便相伴着逍遥纵马天下。先沿着当年梁延出兵的路线一路去北境看了雪,又晃晃悠悠到了西边望草原月色,赏千山日落,几乎踏遍了小半个大陆。每到一处,便停下来买处小院落住几个月,和当地人聊聊天,尝尝土产,安然和悦而又惬意。
寄回京中的信自然是少不了,每封信里都写满了近日的风景见闻,有时还更炫耀般地特意写下梁延和他又一起做了什么趣事,字里行间,都洋溢着相爱之人共赏人间的幸福。
沈卓轩有时看了信,心中总不由得感慨着那二人之间兜兜转转却拆不开、扯不散的缘分。从年少相识到如今,无论命运如何颠沛,险境如何层出,仍有一人肯不离不弃坚定站在身边。等到一切烟云散去后,又可携手而退,共踏天涯。
后来他将信中私人的部分隐了,只摘出里头的异域风光和奇闻异事,嘱托阮淩整理出一部游记。刊印到民间,竟意外引发了文人和百姓轰轰烈烈的追捧。一时之间,街头巷尾捧读议论的皆是这本文辞隽永的游记,其间又牵引出诸多民间层面的主动交流,以及很久之后各国商道的开发合作,已是后话不提。
而此时,只有方从云层里探出容颜的一轮皎皎明月,洒落如水清光,照耀着这对含笑相望的璧人。
“小舅舅!”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身影炮弹一般冲过来,抱住沈惊鹤的大腿,仰起头,眼睛闪闪发亮。
“舅舅回来啦!有给我带什么好玩好吃的东西吗?”
“当然有了,你这个小皮猴。”沈惊鹤失笑,捏了r_ou_呼呼的小脸一把,接过梁延早拎在手上递过来的包裹,“打开看看。”
小男孩迫不及待地拆起了包裹,却没见到沈惊鹤和梁延对视一眼,皆在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哇……怎么、怎么都是书啊!”小男孩一屁股坐在地上,委屈巴巴地瞅着包裹里包装得整整齐齐的四书五经,苦着的小脸一下子皱起来,“舅舅……”
沈惊鹤还没开口,沈如棠却已经丝毫不给面子地大笑起来。她笑得靠着林继锋直发抖,一手指着自己顽皮的大儿子道:“活该!叫你整天耍刀弄枪不好好读书!小舅舅送得好,我看,还应该再多给你买几本习字的帖子来!”
梁延闷笑一声,半蹲下身平视看去:“这里头除了经书,最后还放了两本兵书。我听说你长大后也想像自己爹爹一样当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可是大将军光有一身武艺可不够,要是不认字儿连军报都看不懂,那可怎么打仗?”
要是别人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