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涟湘一脸惊喜地抬头,连连拜谢。
四月中,芳菲将尽,气候却最宜人。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槐花香,周涟湘从马车中悄悄掀了帘子朝外看,不知是哪家府上的竹叶碧绿地伸展出来,在那朱红的大门的映衬下别有一番古朴风致。她忍不住多瞧了两眼,却见大门忽然在此时打开,一名身着雪白织锦云纹袍的公子由下人背着送上了门口的马车。
不同于其他男子中规中矩的束发,他只将一头墨发随意的用一根缎带系在脑后,有些碎发垂下,挡着他的侧脸。从周涟湘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微微抿着的唇线,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
她有些疑惑,这样一个腿脚不便的男子,何以如此随意洒脱?
马车经过擦过的一瞬,她迅速地扫了一眼府门的匾额:齐府。
是文渊阁齐大学士的府上?
周涟湘想了一瞬才回忆起齐家是有位有腿疾的大公子,她久居深闺,以致周齐两家虽然交好,她竟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本人。
不多时,马车停下,丫鬟揭开帘子看了一眼,对她道:“小姐,到黄金台了,现在就下去么?”
所谓黄金台便是为举办诗会搭起的场地。战国时燕昭王曾筑高台置千金于其上延揽人才,因称此台为“黄金台”。后有“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之句,以感知遇之恩。诗会举办也是为招揽人才,当时有人提起这典故,便渐渐有了这么个称号。
周涟湘本打算就此下去,但朝外看了一眼,只看到黑压压的围观百姓、侍卫以及一些朝中权贵,独独没有女子,心中一慌,便又缩回了脚。
“罢了,再等等吧。”
恰在此时,人群开始一阵骚动,一辆马车在场边停下,车帘掀开,太傅大人与其子刘绪一同走下车来。刘绪一身墨绿锦袍,金冠束发,神情肃然,更添几分俊逸。周围百姓赞叹不断,他却好似没有听见,跟在父亲身后,随相迎的官员在台上落了座。
丫鬟对周涟湘道:“小姐,这不就是去年中元节遇到的刘公子嘛,一年未见,倒是越发的潇洒了呢。”
周涟湘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刘公子?我倒是不记得了。”
正说着,又陆续有马车到了,下来的俱是当朝的官员和权贵公子,就是没见到一个女子。周涟湘不免有些泄气,若是只有她一个女子参见,她可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上台去了。
惆怅间,却见先前见到的齐大公子由下人背着走上台去了。周围忽然没有了声音,只有极其细微的私语声,定然是讨论他的腿疾吧。
周涟湘不免对他生出些同情,然而再去看他,却见他已由下人伺候着端坐下来,神色如常,丝毫没有半点尴尬或者羞恼。
她不免愧疚,看他这般洒脱,她的同情倒是折辱他了。
有小厮搬着一张古琴在他面前放好,他抬手拨了两下,转头看向刘绪。后者朝他点了点头,起立朗声道:“承蒙安平殿下不弃,今日诗会由在下与子都兄共同主持,一遍琴音以示开场,今日在场无分贵贱,不论……”话音顿了顿,他皱了下眉才继续道:“不论男女,皆可上场以诗会友,题材不限,直抒胸臆即可。”
周涟湘忍不住扒住了车门,低声道:“这便开始了?”
丫鬟也有些急了:“小姐您还是上去吧,都说不论男女了。”
“可是……”她咬着下唇,有些胆怯地看向上方,终究下不定决心。
已经陆续有人上场了,场地上准备的小案纸墨俱全,不一会儿竟已有一半都有人落了座。
奈何全都是男子。
她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手心都急出了汗,还是无法迈不动脚步。身边的丫鬟忽然惊喜地呼道:“小姐快看,有女子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