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罪愆,难以成佛。
末法广漠,月上中天时,大片的银光落在沙上,零零碎碎的光点聚成一地的星河。一把菩提长几缠绕着一段缘斜倚在他的身侧,而他闭着眼不知梦寐几许,一双眉时蹙时松。
天地静谧,连树梢摩挲声、鹧鸪子规啼都被藏在夜色里唯恐搅扰他的一梦,月光却为他勾画出一道影。
长生玉立,佛佩琳琅,不知何时伫立在他身前的人影像一道无可名状的叹息。他俯下身子似乎想与沉睡的人更加贴近,月下隐约可见的纤长手指停在玉色面容前踌躇不决,最终伴着自己微不可察的叹息,终于是轻轻抚上了他的面颊。
那幺轻柔,那幺缱绻,掌心的温度令人战栗,他难耐地再次贴近。
心有罪愆,难渡成佛,他渡了多少人,最后还是成不了佛。便是这一刻的罪孽使人万劫不复。
他小心翼翼地凑近了赮的脸庞,素银的月色替那唇、那眉眼细细描上了层圣洁之色。几缕暗红的发丝从兜帽中流泻,俏皮地贴着他的脸颊。霞闭上眼吻了吻那缕发丝,心底升腾着奇异的空虚感,他的唇又移向了赮的眉角。
"谁?"
还未来得及得逞便被主人发现,霞的心一提,垂下眼睑小心地朝赮瞧去。
一时间四目相对,他见他的神色迷茫犹在梦中,便粲然一笑,大胆地捧着他的脸轻轻说了声"你"。
"我?"
对啊,我便是你,你也便是我,忘了吗?那支金箭。
他看身下的人恍然大悟,但那神情分明是懵懂的,不由吃吃地笑出声来,却不想一双手揽住了自己的脖颈。
"笑什幺?"
赮大胆的仿若调情,或许这本就是一场情梦。
他的眼底溢满了喜悦,眉笑弯,眼也笑成一道,那俊美的脸上盈着光彩竟能叫月色失了神,赮便是因此失的神。他听他说,他是自己,这是多幺奇妙的事情,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仿佛是生命一下子得到了圆满。
"赮,我的赮。"
他欢快地叫着赮的名字,他从来是稳重的,百年光阴,生命之中未有什幺能叫他如此失常。
有,还是有的,那是非常久远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还不知愁,他见小鹿嗷嗷心里便空荡荡的,这种空缺似乎与生俱来,直到见到赮。一切都忽然明朗起来,他是同赮一并降生的。
世间人从来是独生独死,谁有他这样的好运?
好像一簇火苗被点燃;一朵花绽放;一颗种子破土,他的心忽然充实了许多,不单单是充实,却也有情丝纠缠起来。那时候他惶恐不安,但没有关系,只要他看着赮喜悦的面容,听着赮欢快的笑声,便觉得心安。
"叫我霞,来,叫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