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信的声音陡然变冷:“陈易风的死,是你做的?”
叶凉风一笑。
姿态fēng_liú。犹如一个提着剑的人,剑尖尚还滴着血,而他却已然盈盈掬起了清水,洗净了手上的血迹。
他的不解释,几乎等同于默认。
“官方经过调查,给出的解释是,陈易风死于意外。”唐信失笑,他忽然觉得好可怕,他竟然爱上这样一个人,“叶凉风,你怎么会变得这么狠。人命对你来说是什么,你现在的样子,和那些所谓的杀手有什么区别?!”
“唐信,你不应该忘记的。”他难得莞尔,不惜浪费唇舌提点他,“我本来就是杀手,只不过现在杀人的经验更丰富了些而已。”
事已至此,他无话可说。
叶凉风倒像是一个难得要把好事做绝的大善人,不惜再费些唇舌,将底牌亮给他看:“情人,可以有很多个;感情,也可以有很多份;但是父亲,却只有一个,我对谁示忠,有这样一个理由,足够了。”
“他真的,不值得你这样做,”唐信看着他,有此生最大的绝望在里面,他几乎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去面对,心爱的人终究走向敌方这件事,“这些年来叶正风犯下的罪,欠下的血债,是赔上你叶凉风的性命也远远还不起的,你明不明白?”
叶凉风不以为意,轻描淡写:“是吗,你担心这个?那么唐信,你呢,在这个圈子里,唐枕梦、卫朝枫,还有你,有哪个人是干净的,又有哪个人是完全无罪的?”
“如果你喜欢以这样一种偏激的方式去看待问题,那么,我无话可说。”他不死心也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去走这样一条路,去追随这样一个主人,“可是叶凉风,你应该明白的,警方这些年之所以没有动得了叶正风,是因为缺少证据,而不是因为不想动。你也应该猜得到,当年叶正风对唐枕梦做的事,以唐枕梦的性格是断断容不下的,这些年他忍,他不复仇,完全是因为他在等,等最后那一个时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旦压下来,唐枕梦势必会反将一军,把当年那笔账一起算回来。叶凉风,你选择这样一个人去追随、去效忠,不论对错,单问一句话,你值得吗?”
“值得。”
唐信愣怔。
这一刻他看着他,就像看着一片从天空砸下的冰,一坠而下,带着自毁的速度,落地地瞬间爆裂炸碎,化水如流血,谁也接不住他,谁也留不住他。
“那我呢,”他忽然静静地问,像是不死心,非要再挨他一刀他才死得了,“这些年,我除了是你接近的目标、你利用的棋子,有没有那么一瞬间,你也把我唐信当成一个人看待过?”
“没有。”
结束了。
他这一段漫长的情路,终于结束了。
这一场感情,他努力过,努力得还不少,但他终究是不愿意赶赴情场来爱他的,以致他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走到最后,如雪中夜奔,冷了初心冷了意,渐渐隔了山水千重,回首望去,原来他和他之间早已似从临安到长安那么远。
唐信闭眼。“情爱”二字,虚实两界,初心渺渺,若有似无。他用尽了心,也用尽了情,最终还是,走到了尽头。
是谁说的,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他想好吧,我认输了,对叶凉风,我认输了。
“凉风,”唐信静静地唤了他一声,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唤过他了,如今这一唤,他自己晓得,他是把半生的情深和半生的意重都唤在里面了,“......海阔天空,山高水长;前路漫漫艰险,望你独自珍重。”
第48章(5)
自从那天以后,唐信没有再出现。两个星期后,叶凉风出院,只有一位领导和乔越来接他出院。
当骆名轩来到病房做最后一次检查时,他们才得知唐信早已付清了医疗费,这令领导大喜不已。本来嘛,叶凉风这个肯定是工伤,还是花费不少的工伤,医药费该怎么算、算多少,这一个一个都是问题,如今好啦,平白无故出现了唐信这么个冤大头,简直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啊。
领导代表上级和同事表达了对叶凉风的慰问,打足了官腔之后指示乔越接叶凉风出院,之后大腹便便地就走了。叶凉风也不留他,他这个人一向不爱和领导打交道,也不爱说些“我受些伤不要紧,一切为了老百姓!”这种喊口号似的句式。倒是乔越临走时还踌躇了下多问了句:“那个,唐信......?”
“他不会来了。”
叶凉风没有抬头,平静地答了一句。随后拿起了床上整理好的行李包,对乔越道了句走吧,如每一个没有异样的日子那样,时间和人就这样溜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无波,无惊无喜。就在漫天飘着叶凉风害死了一方人物陈易风的传言时,某一个傍晚,叶凉风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曾经的陈宅。
《红楼梦》里有一个偈子: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如今再顾旧地,只一眼,叶凉风就痛得弯下腰来。
真的,你没有经历过这种从艳到寂的过程,你就不会懂这样的结局有多痛。叶凉风有一刻甚至想,杀了我好吗,也不要留我一个人扛起这一肩的重量好吗!
傍晚入夜,席天幕地,叶凉风坐下来,就这样独自一个人坐在了这已经长满衰草的宅院门槛前。
他想起很多事,很多游离于他的生活主题之外的事。他甚至想起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