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和尚抓了抓头,似乎显得十分不解,而后也不好多言,只道:“那我回去做晚课了。”
那低而悦耳的声音缓缓道:“师兄慢走。”
听见他的话,离鸿心中一阵钝痛,暗道他怕是还在生自己的气,所以避而不见,当初一番误会之后鲁莽离去,确实是自己不对,这次见了面索性任他打骂,定要他消了气才好。
等到那粗重脚步远去之后,离鸿便直起身,心情忐忑地推开了僧房的木门,这间僧房十分狭小,离鸿几乎是一踏进去就看见榻上盘腿打坐的那个人影。里间那人也正睁开眼睛看他,一双妙目还是往日那般波光流转,眼神却十分平静,不紧不慢地向离鸿道:“施主可是走错了门?”
离鸿怔怔看着这人,虽然裹在宽大僧袍里的身形瘦削得可怜,原先那头黑缎子般的长发也不见踪影,但这瘦弱的年轻僧人确实是凤笙无疑,只是……这看向自己的眼神却为何这般陌生,他有些无措,试探着道:“阿笙,我是来寻你的,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贫僧法号如晦,施主想必错认了人。”如晦面容沉静地答道。
离鸿真的呆住了,他向前两步扑到这人面前,声音发颤地道:“阿笙,”他心中酸楚,低头喃喃道,“我寻你寻得好苦,塞外沙漠,东海诸岛,凡是有蛛丝马迹的地方我都去了,可总是没有结果。我怕你遭遇不测,怕得彻夜难眠,幸好……幸好你在这里,我从前错怪了你,害你受了许多苦,你若怨我也是应该的……”
如晦一张面孔如古井无波,悲悯地看了离鸿一眼:“施主所说的贫僧不甚明白,遁入空门前的红尘种种贫僧早已忘却,只知红尘坎坷,施主何必执念太深,早些回去吧。”
“你说你把往事都忘了,你不记得我了么?”离鸿红着眼睛看向他,却只看见一双平静的瞳孔,他听说过一种病症叫做失忆之症,莫非凤笙经过这番惊天波折,竟失去了往日记忆么?离鸿心中着实不信,可看他神色已于往日全然不同,仿佛换了个人一般,心里又慌了起来。
“我知道你往日受了很多苦,若是忘了前世重重或许也是解脱,可是你怎能连我都忘了。”离鸿说着,愈发觉得酸楚,抬起脸向他凑近了些,“我是离鸿啊,当年十四岁与你初识,你给我起了这个名字,若不是你,我怕早已不在这人世间。我在这世上亲近之人都已死的死散的散,这是命数,我都认了,可若是你也离我而去,我当真不知该如何自处……”
“贫僧……”如晦嘴唇动了动,仍是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睛,“贫僧当真不识得施主,方才听师兄说施主大有身份,想必是鄙寺方丈的贵客,还请莫要在僧舍内痴缠,打搅贫僧晚课。”
他这番话既生疏又不客气,眼中更是没有一丝情意,离鸿腹中百般滋味顿时都被冻结了似的,只呆呆看着他。却听屋外忽然传来说话声,似乎是方才那个大和尚:“如晦师弟,师父唤你去呢。”
如晦睁开双目,平静地应了一声,而后起身下榻,绕过离鸿,低低道:“施主若是寻错了路,还请原路回返吧。”说完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