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县下要与人生息,要抢便要往远了抢。最近过来做了笔大买卖,正要往回赶。打这小镇过,就顺便来逛了逛。
木头点头道:“这是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
莫大看了他一眼,“原来是这个理。你这人肚子里明白,面上总装着,我过去就看你不顺眼。”
木头笑笑,问:“做什么大买卖了?”
莫大摸出水壶喝了一口,“把梁州守将的军资劫了。”
“多少?”
“黄金两千两。”
苏离离坐在木头马上大笑,眼波流滟,“原来是你把赵无妨的金子劫了,哈哈哈,劫得好!莫大哥,那位莫愁姑娘可是要做嫂子的?”
莫大回头看了一眼,低头嘿嘿笑,“那野丫头,寨子里抢来的。我出来不久,到处都是兵马,乱得很,就上山落了草。原来的山大王想欺辱她,我没看过眼,把那大王杀了,就推我做了山大王了。莫愁没爹妈,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我姓莫,她也要姓莫,李师爷就给她起了个名字叫莫愁。”
木头也回头看了一眼,莫愁骑在马上,姿容飒爽,顾盼生辉。木头道:“这个名字有出处,意思也好。那位李先生是什么人?”
莫大徐徐策马道:“是个算命先生,叫李秉鱼,兖州人,以前给县大老爷做过两天师爷,后来被抢上了山。我看他识文断字就让他给我记帐。他这人整日喝酒,糊里糊涂的,出的主意却妙极了。还给我算八字,说我有将帅才,只是时机未到。”
苏离离嬉笑道:“我说你这么不学无术的人,现在也有些明白事理,还能做一寨之主了。原来是有人教啊。”
莫大也涎脸笑道:“你也不耐,当初把这小子救下来,就想着当小女婿了吧。”
木头微微笑,苏离离“呸”了一声,道:“这里的人知道你大名叫什么吗?莫愁可知道?”
莫大登时闭嘴敛容,一脸正经。
一路穿山越林,七日后到了雍州边上五丈塬。秋风萧瑟,天气渐凉。莫愁做了地道的岐山臊子面。肥瘦适宜的带皮肉,切碎下锅爆油,加上香料辣椒,最后倒上当地人酿的醋,炒得鲜艳油亮,香飘十里。擀薄的面皮切成细条,下锅一煮,捞起来浇一瓢臊子,酸、辣、香,令人回味无穷。
木头吃得冒汗,意怀叵测地问苏离离:“你怎不学一学?”
苏离离瞪他一眼,“这面的香味全仗醋好,山陕这边出的醋,别的地方比不了。就算今后做给你吃,也不如今天好吃了。趁早多吃点吧!”
次日上山,行了半日,便见两峰矗立如歧,嵯峨对峙,山川形胜,地貌巍然。莫大说这叫箭括岭,山间有吊索轮滑,可以飞跃而过。苏离离脚临深渊,眼望苍穹,胸怀开阔,肝胆紧缩,自是不敢去那云雾中的轮索滑上一滑的。
羊肠小道转过那险峰后面,地势稍平,寨角嶙峋。有人先在旗楼上望了一望,寨中渐渐沸腾起来,叫道:“大王回来了,大王回来了。”
莫大挺胸抬头,颇有领袖风度地频频挥手示意。八丈大木铁栅门缓缓绞开,众人进了山寨,但见这寨子极大,半山都是星星点点的房屋。莫大将手一挥,“兄弟们辛苦。东西抬去后面李师爷入帐,下去歇着吧。”
一时有人端上水酒点心,几人洗了手坐下闲聊了两句。木头看着顶上吊着的油灯,突然道:“我想见见你说的那位李师爷。”
莫大欣然领了他们往后寨去,一路见人扛着木料,搭着梯子修房。
莫大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手下喽罗忙回道:“大王,李师爷前两天推太乙数,说年末西北方有大灾,叫什么……什么天劫,叫我们把寨子好好整修一番。”
莫大骂了句,“神拉吧唧的。”
穿过两个小寨子,便到了寨后屯粮之所。一座大石洞,高二十余丈,深逾百丈,洞内有些晦暗。开阔处一张油黑的桌上摆着只葫芦,一人正将本册子对着洞口微光辨着。莫大叫一声,“李师爷。”
那人回过头来,慌忙放下帐册,站起身作了个揖,熏熏道:“大……大王回来了,大王万安了。”
莫大挥挥手道:“你这神棍,又算出什么精怪来,叫人家修房子。”
那李师爷一撇山羊胡子,五六十岁年纪,醉眼惺忪地看了莫大一眼,故弄玄虚道:“不可说,不可说,天机不可泄露。”忽一眼瞥见苏离离和木头,收了玄虚态度,只眯着眼打量,“大王……这是新入伙的兄弟?”
苏离离看他不甚清醒,笑向莫大道:“莫大哥这几年可威风啊。人家祁三公子打这北方半壁江山,也才是个锐王,你如今也是大王了。”
莫大嘿笑道:“威风什么呀,这一带三州交界,常常有兵马打斗。百姓没地方去,才纷纷跑上山做贼。”
李师爷似站不住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摇头晃脑道:“祁三公子啊……他那个锐王只怕是要做不成了。”
木头抱肘道:“怎么?”
李师爷轻点着桌子,“这次派出去搜集线报的人回来说,祁公子凤翔被他爹打入天牢了。”
苏离离大惊,“为什么!?”
李师爷的一双眼睛闪着矍铄的光,三分洞察,三分老练,掩在四分醉意下,“他心怀忤逆,私藏了前朝的天子策,被祁焕臣查出来了。这祁凤翔又不识时务,偏不肯吐出来,于是他爹将他削去军职,打入天牢,只怕小命也要保不住了。”
苏离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