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凤的目光落到山坡之下,正瞧见一树青梅硕果累累,心思微动,笑道:“沈军师可知龙之变化?”
沈落雁的目光跟随独孤凤落到那株青梅之上,不禁“噗哧”失笑,掩嘴笑道:“独孤小姐欲学曹孟德呼?”
独孤凤微微一笑,淡然漫步,向着山坡下走去,边走边道:“沈军师是难得的巾帼英雄,对天下事想必了然于胸。如今月色正好,又见梅子青青,你我正好效仿先贤‘青梅煮酒’,论一论天下英雄呢?”
沈落雁风姿绰约,举手投足,均媚态横生。她微微落后独孤凤半个肩头,目光又移到独孤凤身上,娇笑道:“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独孤小姐剑伏四方,纵横天下,必知当世英雄。请试指言之?”
独孤凤负手而立,悠然踱步道:“隋帝杨广,承二朝之基业,名将在列,众贤盈朝。可为英雄呼?”
沈落雁微微一愣,旋又明白过来,不禁扑哧一笑,娇声道:“杨广骄奢淫*逸,好大喜功;纵天资横溢,远略非凡;却求成太切,欲集百年之业一朝,焉得不败?今辟居江都之地,臣下离心者极多,生死超于人手,大势不可挽回。非英雄也。”
独孤玩道:“江淮杜伏威,兵锋正盛,可为英雄?”沈落雁笑道:“杜伏威起于微寒,其人虽有才略,但观其行事,不脱草寇本色,非英雄
也!”
独孤凤淡淡一笑,天下之争,胜者必属高门大族,几乎是天下有识之士的共识,这倒不是某种偏见,而是被历史屡屡证实的事实。沈落雁看不起杜伏威,倒也不意外。
独孤凤话锋一转道:“岭南宋缺,名称天刀,威震九州。可为英雄乎?”
沈落雁微微皱眉,凝神思考片刻,突然抬头,嫣然一笑道:“天刀宋缺,深谋远略,识天时,知大势,能进能退,确实称得上雄才伟略。不过岭南宋阀偏局一方,欲图中原,必待天时,可惜前有杨广之伐,后有独孤小姐之约战。宋缺如今,已失天时矣!”言罢,又神采熠熠的盯着独孤凤道:“独孤小姐目光深远,落子精准,一出手就断绝了宋阀争天下之机。这份智慧,这份果决,实在是让落雁佩服万分。”
独孤凤微微一笑,沈落雁的眼光确实不错。她选在这个时候与宋缺决战,确实有断绝宋阀出兵争霸天下的机会的意思。宋阀占据岭南,有地利之险,海贸之富,人才鼎盛,兵戈足备,若斯选者有利时机,一旦出山,统一天下或不可能,但是席卷江南半壁确实难度不大。不过宋阀还是有两大缺点,一是人丁不足,麾下多撩黎异族,又经历杨广南征一战,损失更大,短时间内难以恢复。二是家族偏安已久,内部分歧较大,在宋缺没有下定决心之前,难以统一思想。而宋阀除了宋缺,其他任何人都没有足够的威望统领宋阀。因此,只要解决了宋缺,宋阀自然是群龙无首。这一战后,宋缺所受的伤势,比她还要略微严重一份,若是没有像她一样奇遇,只怕要大半年之后才能彻底痊愈。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半年时光天下大势早已经风云变幻,足以使宋阀彻底失去争天下的机会。
迫退宋阀,是独孤凤天下布局中很关键的一步。只有使宋阀失去争天下的希望,才有可能与其结盟,进而使寇仲得到其支持,为横扫江南,一统南方打下基础。而下一步,就要看寇仲自己的本事了,其能否得到宋缺的认可,就是很关键的一步。其实若非为了宋玉致,独孤凤安全不用选择这样麻烦的路子,只需要寇仲如原著一般行事,基本上就可获得宋缺的认可,进而获得宋阀的全力支持。不过现在嘛,不管是为了独孤凤自己还是为了独孤阀考虑,必须要她和宋玉致确定了关系之后,才能让寇仲面见宋缺。
独孤凤的这些心思,自然不会说与沈落雁听。她手中把玩着青梅,轻轻一笑道:“太原李渊,急公好义,广结豪杰,素有贤明。可为英雄否?”
沈落雁也学独孤凤一般,手摘青梅。此时将近五月,青梅泛黄,已经有了几分成熟的颜色。她将青梅在手中上下抛了两下,盈盈笑道:“李渊沉谋多算、既富远见,李阀铁骑闻名天下,确实堪为劲敌。只是李渊耽于女色,多有妇人之仁,当断不能决断。比宋缺尚有不及。”
独孤凤转过身来,一手指自己,一手指沈落雁,笑道:“现在该我说,天下英雌,唯军师与吾而已。”
沈落雁手握青梅,甜甜一笑道:“那我是否该勃然色变,闻声落梅呢!”
两人相视一笑,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映照出彼此身影,天下女子,如两人一般自信自立者,确实不多。
月落星辰,青霜漫天。独孤凤与沈落雁虽然首次见面,但却言谈却颇为投机,畅谈之中,不觉时光流逝。这可苦了其他人,只能忍着风露,苦等两人归来。
因为独孤凤的的吩咐,自然没有人敢对董淑妮无礼。独孤霸虽然对董淑妮垂涎三尺,但是也不敢再独孤凤的眼皮子底下轻举妄动。因此,董淑妮只是被禁足在院子中,倒也没有受到什么糟糕的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