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抱起他的脑袋蹭了蹭脸,蹭他一脸眼泪,初六嫌弃地拍拍自己脸。初五笑着,麻利地热了些吃食先端去船舱里头,随后出来喂初六吃。
喂他一口,自己再吃一口。
两个坐在外头吃饭的功夫,终于有些闲心看看远处,远处仲家大船上挑着灯站着人,回头再看侯府大船上也是一式一样,满满当当站了一排人,这些时日藏着掖着躲在船里的全站出来了,一起伸长脖子看着渔船上治病救人的疗效,唯恐牟渐春当真妙手回春,这就跳出来一个生龙活虎的仲崇堂。
初五吃不下去了。
匆匆喂饱了初六,给他抹抹嘴,哄着他先睡下。这才轻手轻脚地抱着他钻进船舱缩在一处角落,不言不语地看着牟渐春,再看着他手底下的仲崇堂。
他本就眉粗目深,这些时日让伤势毒物折腾得脸上更见棱角起伏,油灯昏昏的光里一张脸尽是暗影,不见多少活气。眉心拧成笔直的几道竖纹,不知道给他抚平了能不能让他少难过一些。初五模模糊糊地想着,再看看牟渐春佝偻着的脊背,一只手一直搭在仲崇堂腕脉上,心中略略放心些。
连日来都没有安心歇息过,到这一时竟然坐着就睡过去了。
初五脑袋一栽就睡到深夜里,被一阵异声惊醒了,一阵牙齿死死咬住的咯咯声响,不时漏出一声惨叫。初五猛抬头看过去,仲崇堂在沉沉昏睡中接连惨叫出声,牙齿打着颤,咬都咬不住。牟渐春一手按着他脑袋,翻开眼睛查看,转头向着初五喊道:“打水,打桶凉水来!”
初五忙放下初六起身往外跑,腿压得麻了,到舱口就跌了一跤,爬起来仍是冲去提桶打水。
不远处大船上灯亮,照着水面,初五把桶抛进去,灌了水往上提。站在这里仍是能听见断断续续的惨叫声,两边大船上大约也都能听见,要不是崇堂先生昏晕过去了,断不会出声让这些人听见。
初五猛抬头看向仲家大船,听了这一阵,倒有人放下心来从船头退走。
“哇----”初六也给惨叫声吵醒了,吓得不轻又摸不到初五,在船舱里大哭起来。
初五听着舱中叫声哭声,两手提着桶拼力往回赶,一进船舱初六就扑到他腿上紧紧抱住,初五再拖着他一起走到牟渐春身边,放下一桶水,牟渐春用软布浸了水往仲崇堂脸上抹,初五也学着给他擦身。仲崇堂这些时日一直身上冰冷,到现在却是滚烫如炙,仿佛五脏六腑有烈火燃烧一般。
除开废掉的一条腿,他周身都微微抽动着,时不时惨叫出声,也不知经受着何等煎熬。
“牟神医,没有什么药能给他吃吗?”初五哭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