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渐春说话又冲又不清楚,初五费力地听着,还没理顺这中间的关系,忽然发现牟渐春说的是初六。初五一转头,三尸门门主的遗孤封平平就挨着他坐着,眼巴巴地看着他。已经改了名字,却也没什么用。
初六两只手揪着湿乎乎的裙子给他看,拧了好几下拧不动。初五搭手上去,帮他拧了一把,随后把他揽到怀里抱住。低头把额头抵在他头顶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先这么呆着吧,”牟渐春看着他两个,语气也缓和了些,道:“这里船只往来多,我托人寻药也方便些,就不去他渭北又如何!”
“哦。”初五闷闷地应了一声。
牟渐春给仲崇堂扎完针,起身要走,仍是去配药熬药,一天也不中断。初五跳起来送他,他那一艘小船竟然也来了定波湖,船夫远远地看见渔船,摇手招呼着。初五心下明白,牟渐春自然知道得更早,提前就安排了船夫过来这里。
也不再问什么,只是搭手扶着牟渐春下船。
眼看着雨势渐歇,回去船舱把湿透的卧具一样样搬出来摊开搭在船舷上,初六来回跑着帮他扯布单,一下子整个人就被盖在下头,初五还得捞他出来。再回去船舱扯了几块油布,拖出去抖抖水,回来给仲崇堂铺好让他躺下。
“初五。”仲崇堂又叫他。
初五低着头不听,只顾忙来忙去,提着初六又想出去把他给洗了。
“我不赶你,”仲崇堂轻声笑了笑,道:“你坐下歇会吧,别躲了。咱们刚到这里,侯府可是盯得紧,你抱着初六走不掉,扔了初六你肯定也不走。”
初五到底抱着初六站住,其实也累得一点劲都没有,就是硬犟着不停下。
“侯府的人不是走了吗?”初五问道。
“你再看看。”仲崇堂伸手指了指船头,初五往前走了一些,俯身仰头看出去,看到岸上先前站着六个人的位置只剩下一个驼着背的瘦老头,搬了张椅子坐在那里,半闭着眼睛似乎在打瞌睡,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他是来守着我们的”初五问道。
“他叫孙四壁,侯府四大高手之一,最厉害的是苏管家苏自殊,下来是李合情和李合意的哥哥李合理,他在殷鉴山庄跟马长老拼了个两败俱伤,没能回来。然后就是孙四壁,第四位是你见过的魏大娘。魏大娘跟着小苏乱来,只怕都被苏管家抓回府里关着了。竟然派出孙四壁看着咱们,他大约也是伤势未愈,可你从他手里是决然跑不掉的。”仲崇堂道。
初五听见他这么说,反倒松了一口气,带着初六一道在他身边坐下来。三个人紧靠在一起,都是筋疲力尽地懒懒瘫倒,一时谁也没动没言语。
虽说还是困在这艘船上,可是到底没有追兵虎视眈眈,也没有风高浪急四面环围,水里岸上都静静的,仿佛天不管地不管人间也不再追着他们不依不饶,许多时日以来,都没有这一刻这么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