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西畔,有一片桃花林,名曰“永林”。
不论是酷暑夏日或是数九寒天,这里的桃花常开不败。
这里是孙幼微的后花园,只有少数曾得她亲准的人能够出入。不过偶尔到休沐的日子,永林也会开放,洛阳城的许多年轻人会结伴到这里来赏花划船。
昨夜的洛水花灯节刚过,今日的桃林寥寥无人。
冯嫣一路追寻着冯小七的气息到这里,却意外地望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殷时韫也看见了冯嫣。
他很快走近,“五郎今早突然跑来和我说,你约我在这里见面……是遇到什么要紧的事了吗?”
冯嫣忽然明白过来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她摇了摇头。
“不过既然来了,”她望了望不远处临湖的石亭,“殷大人随我去那边坐坐吧。”
远处,冯小七和冯易殊看着殷时韫与冯嫣一道朝着石亭而去,忍不住四拳紧握。
“成功了!”
然而话音未落,殷时韫的步子突然停了下来——他骤然回头,看向了冯小七和冯易殊所在的地方。
“……糟了,”两人立刻反应过来,“被发现了!”
……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殷时韫提着冯易殊的后领回到了冯嫣坐着的石亭。
冯易殊一见冯嫣,立时惊讶道,“巧了啊姐……你怎么也在这儿。”
冯嫣望了五郎一眼,“小七呢?”
冯易殊刚要回答,殷时韫便答道,“他们俩分开跑了,我就把五郎先抓了回来。”
冯易殊这才在冯嫣身边坐了下来,“你都发现了啊……”
“也罢,”冯嫣轻轻叹了口气,“我也正有此意,不如今日就把话说开。我和殷大人之间,没有什么误会,你坐在这里好好听,今后不要再做这样的闹剧。”
冯嫣低声道,“至于说三年前的狮子园……”
“阿嫣,”殷时韫本能地开口,“当时——”
“殷大人不用抱歉,我早该和你说的,那天夜里我也没有去。”冯嫣轻声道,“那晚下了那么大的雨,我原想着第二天要好好向你道歉,结果你先开了口。”
殷时韫的脸霎时苍白起来。
“……我,我不明白。”
冯嫣心平气和道,“那天夜里,我趁夜溜去狮子园,结果被老太太捉了个正着。”
殷时韫望着冯嫣,“……冯老夫人说了什么。”
“她问我,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冯嫣看向殷时韫,“你毕竟是殷太师唯一的嫡子,如果你失踪了,会掀起何等动荡。”
殷时韫微微颦眉,“但我们当时,不是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吗?”
冯嫣笑了笑,“如果真的讨论明白了,殷大人那晚,又为什么没有来呢?”
殷时韫的目光炽热起来,“我……”
冯嫣轻声打断了殷时韫的话,“我当时也答得斩钉截铁,于是老太太又问了我,如果冯家这一辈里要应咒的人是我,等到二十四那年,我要如何自处?”
“……阿嫣是怎么回答的呢。”殷时韫低声问道。
“倒也简单,”冯嫣轻声道,“只要我在二十四生辰之前自我了断,便一切无虞了。于是老太太又问,那到时,时韫怎么办呢,我想了许久,觉得殷大人大约也只能追随我而去吧。”
一旁冯易殊听到这里,已经稍稍缩起了脖子——他属实没想到,冯嫣这边话匣一拉开,便是满口的生生死死。
大抵女人家谈及情爱总是摆不脱这些话题,就算是阿姐这样的女子也不能免俗吧……于是他偷偷在桌子底下捅了捅殷时韫的腿,小声道,“殷大人,你说句话啊。”
殷时韫一言不发。
冯嫣话中的分量,他全然懂得。
“老太太笑我,问为什么明知是南墙,还是要去撞?如果所谓相爱就是把对方也拖进自己的泥淖,这样也算是爱吗?我被这话问住了,于是在佛堂里想了一夜,就没有去。”
“那晚雨真大啊,下了一整夜,”冯嫣望着不远处的洛水,“不过幸好没有去,第二天陛下突然召我进宫觐见,若真是夜里走了,只怕第二天就要被发觉。”
殷时韫叹了一声,“这几年间,我也常常想起那晚大雨——”
“寥寥几年光阴,你已经是司天台最年轻的主事了。殷大人应该庆幸当年没有一走了之吧。”
殷时韫摇了摇头,“那一晚的变数太多……我也来不及向阿嫣一一解释。那时太年轻,反而瞻前顾后。若是能重返当时,我大概能再勇敢一些。”
说到这里,殷时韫又鼓起勇气,“但无论如何,如今既然明白了你的心意——”
“殷大人会错意了。”冯嫣忽然抬眸,“今时今日,我们不如都各自放对方一条生路。”
殷时韫一时无错,但冯嫣已经起身行礼——他忽然有个直觉,冯嫣今日的“把话说开”是在与他彻底割席。
眼看她越走越远,殷时韫别无办法,又喊了一声,“阿嫣!”
冯嫣停下脚步,“殷大人还有事?”
殷时韫沉默良久,终于有些磕磕绊绊地开口。
“……百六阳九的曲谱,我可能找到了,我师父南下途中遇见了一个蜀地的朋友,他……明日到洛阳。”
冯嫣一时沉默。
远处有水鸟在洛水边觅食。河畔落英缤纷,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她叹了口气。
“多谢,让殷大人费心了。”
……
临近午后,魏府门外被大理寺的官